酈城中,已經過了好幾日,可對於茗緣來說,那日卻永遠過不去。

本以為只要傾畫離開,她便能繼續做這城中花開不敗的花魁娘子。卻不曾想,即便她人不在,每日來往的客人,津津樂道的全是她傾畫。

傾畫的琴音,傾畫的身段,傾畫的舞姿,傾畫驚鴻一瞥的容顏。

竟再半分容不得她的架勢。

曾經的逸芳閣頭牌,儼然已經成為眾人眼中的笑柄。連閣裡的姑娘丫鬟,都看低她幾分,這叫她如何忍受得住。

那一日,她從鴇母那裡得到一個任務,去接近並查探傾畫的身份!

難道她一個黃毛丫頭,還有偌大背景不成?

茗緣不僅身姿柔美,自然也有些手腕才能一直受到鴇母的重用。美眸一轉之間,便已經想到一個絕好的主意。

她找到伺候傾畫的丫鬟的爹,讓那邋遢猥瑣的男人賣女求榮。那男人倒也如他所料般齷齪,幾錠銀子就定了女兒的終身。

她只要躲在僻靜處,趁著老男人鬧出來的動靜,找到傾畫一刀結果了她,就再也沒人可以跟她爭搶什麼。

但這些當日令茗緣驕傲自勝的回想,讓此刻身處暗無天日水牢的她悔不當初。從不近女色的臨嶽山莊莊主林瀾葉,一代風流人物,什麼時候,竟會為了這樣一個低賤的女子出頭?

即便她穩坐逸芳閣花魁的那幾年裡,她也從來不敢奢望。傾畫她竟然一出現就將對方的心牢牢控制在手中。

她分陰在那男人的眼神裡看到了深情,即便埋藏的很深,也是她在那些逸芳閣的嫖客中從未看過的。

茗緣呲牙咧嘴,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

卻不想,今夜,林容也添了愁緒,索性連夜進了水牢一探。一個個牢房探過去,林容終於在第十五間牢房中,找到那女賊的身影,此刻蓬頭垢面,髒汙不堪。

林容掀開對方的面容,果然見到猜測的容顏。

“茗緣,那日奪了你的風頭,也是意外,為何糾纏不休?”

“你以為簡單一句意外,就可以解我的痛苦?自五歲起,日復一日早起練琴練舞,寒冬臘月即便凍傷也不停。辛苦經營五年的名聲,居然在旦夕之間毀在你手。你以為這個仇是輕易就能化解的?”

茗緣妖豔的臉龐在火光下仍然動人心魄,但猙獰的表情,為這份美打上折扣。

“你派燕星傷我辱我,既沒得逞,我也想放你一馬,可你冥頑不靈居然找上山莊來!”林容淡淡道,“那幾個人是你利誘來的吧?衝著我也就罷了,竟連累無辜之人。”

“那又如何,不過幾個螻蟻,還不是動動手說殺就殺了?”

茗緣大笑聲久久迴盪在地牢中,卻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一絲血跡順著茗緣臉龐滑落,額頭上已經多出個紅色的十字刀口。

林容將匕首上的髒血擦了擦才收回。

對人命都毫不憐惜,這種人就該讓她嚐嚐失去最寶貴東西的滋味。

感受到額頭上清晰的疼痛,茗緣失神,她的容貌居然被毀了?這跟殺了她有什麼區別?茗緣狀若瘋癲地吶喊,手腕上的鐵鏈被她晃動得咔咔作響。

“傾畫,你別讓我抓到你,等我出去,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你不過山莊的一個姬妾,莊主再寵你,鴇母也有辦法把我弄出去的。”

正欲轉身離開的林容突然笑了,宛若一朵盛開的山茶,她湊到她耳邊悄然說道:“你沒機會了,告訴你個秘密,我另一個身份是威名赫赫的臨嶽山莊莊主林瀾葉的表妹……”

茗緣木然望著林容遠去,雙眸露出驚恐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