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雨入晴,日頭又毒辣,胥松沉著臉抱劍侯在馬車旁。

道上積留的雨水很快便幹了,只密林深處林影陰翳還有有些潤澤,沈之瑜有些緊張臉色發白,整理著腰帶、裙襬。

因在南地的緣故,密林也不是什麼隱秘安生的地方,流民四竄,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是以儘管往那深處走,沈之瑜還是有些不安。

只慌亂地整著腰帶想著快些離開,顧不上鞋面上沾著的塵泥。

"好了沒?快些!再磨蹭我便先走了,行個方便怎生這般慢?"流螢不耐地喚著,一想到她是個啞的,便是聽見了也沒法回應,更是氣怒。

沈之瑜心知這幾日,她哪哪兒都瞧不順自己,又因她的遭際免不了憐上幾分,不想她過於生氣,不由邁大了步子。

誰知越是著急越是容易出事,一個不慎竟是摔倒,滾進了一叢蔥綠的荊棘叢裡,她壞了嗓子連呼救都不能。

本能地抱首保護自己,荊刺鋒利她白了臉色,滾著落了地,痛得悶哼,額上瞬時發了汗。

流螢實覺她麻煩,都過了這般久還不見人,四處叫喚著,半天不見回應,順著往裡尋,瞧見一捧從土裡翻出的泥,其下是一叢荊棘。

她眸間劃過一抹暗光,摸著袖間的一張字條,試探著喚了幾聲:"沈之瑜?你在哪兒?"

沈之瑜聽見流螢叫她,卻無法回應,忍痛起身,就近尋了棵樹抬腳踹了下,可這密林裡的樹一顆顆的比臉盆還粗,她氣虛體弱,縱使踹了也不見枝葉晃上幾晃。

有些絕望。

流螢朱唇輕勾,眸色幽微:"我知道你在下面,如今得了巧,你便在下面待著吧,你不是說到了京城便不再糾纏我們嗎,如今這地界算得京畿,你不如便踐了諾,就此離開。"

沈之瑜聞言,心涼了大半,她對自己存了怨,原本還能忍著,怪自己行事不夠謹慎,叫她半途起了意。

這兩日她在流螢面前作低伏小,想著能讓她少些怨氣,現下想來她怨氣當是不小,不是幾日便可以化解的。

如今她將自己棄置荒野,想著自己為安她的心寫下的字條,沈之瑜慘然一笑,如此當是再怨不得她了。

流螢見再無枝葉晃動,心裡有些後悔,可一想到自己吃的苦頭,心很快硬了起來:"這是你欠我的!"

而後腳步慌亂地離開了。

那事後,她遭了大罪,胥松又昏了一日,殿下先行一步,令她照顧胥松,流螢便知再不得起妄念,往後便是胥松的人。

可他醒了只問殿下如何交代的,除此之外,再不言語,這兩日自己有心湊到跟前,回回都是冷臉,那眸光時不時覷向沈之瑜。

這叫流螢如何不氣怒,縱是自己的過錯,那身子也是實打實地給了他,不給自己一個交代不說,反而還惦記著別的女人!

當真是越想越氣!

沈之瑜再不起雜念,清理了身上勾纏的枝葉,刺進皮肉的荊刺後,四下看看想尋個地方出去。

她足夠堅韌,遇事也足夠冷靜,否則早早死了,哪兒能在死了婢女還能一路輾轉到南地。

眸光不期然瞥見灰色的衣角,而後是一截血糊糊的男人手?

她立時提起了心,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扒開了草葉,裡面是個唇色蒼白的男人,身子橫在積了一汪水的土坑裡,泡得發白。

讓沈之瑜尤為訝異的是,這個男人兩隻手腕也被人割開,只是看了一眼她瞬時白了臉色,眼前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