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鬼使神差地伸出蔥白的手指,戳了戳那男人的靴子。

芰荷順著她的手望過去,驚得瞪圓了眼睛,忙用手掩著口,這才沒有驚撥出聲,小姐膽子也忒大了些,這深更半夜在這等煙柳地的屋頂上,能是什麼好人?說不準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想到這兒,她忙伸手把姜姒的手抓了回來,姜姒不知為何腦子有些空,愣愣地看向芰荷,而後又扭頭去看那黑靴子。

誰知竟然不見了?莫不是她花了眼?

再凝神細看,才發覺角樓的飛簷上立著個人影,一襲黑袍隱於夜色之中,若是不細看當真發現不了,好在姜姒眼睛雪亮。

硬是從一片陰翳中辨出了個人影。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銀瞳?不是被她五十兩賣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她不由低呼了一聲。

聽著她唸叨的名字,芰荷瞪大了眼睛,扒在視窗申著脖子望著,黑黢黢一片,哪有什麼人?

見這一主一僕看得艱難,伯顏紆澤索性順著瓦片往近處走走,好讓她們看個清楚。

這兩個黑心肝的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把他說賣就賣了,誰曾想風水輪流轉,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京都,轉個頭的功夫,雙雙被賣進這花樓裡。

當真是老天開眼!

花樓的鴇母有些手段在身上,連他脫困也廢了好一番功夫,若非如此他怎會被那女人生生囚禁四五日,想到在花樓裡的遭遇,伯顏紆澤面色微沉,不善的看向這兩個女人,眸光冷冽。

芰荷正在細看,不妨對上了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嚇得失語,哆嗦起來。

"小...小姐,你不是說...說...再也不會見了嗎..."她抓著姜姒的胳膊顫聲問道。

"你二人在那裡說些什麼呢,好了沒?馬上時辰就要到了。"小憩的女婢約莫著聽到了她們說話的聲音。

"啊,還沒呢!還沒呢..."姜姒應了女婢低聲囁嚅道:"你莫不是望了,我正是把他賣給了抓我們的那人。"

芰荷一想到自己攛掇小姐把人賣了,頓時渾身發涼,如坐針氈,想著自己當時莫不是腦抽了?這種危險的男人只能為友,不能為敵。

她們這是出了趟門,給自己找了個仇家?

"那他怎麼跑出來的..."

"我怎麼知道..."姜姒意識有些飄忽,應得很輕,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暗啞又磁性的聲音。

"你說呢?"

姜姒和芰荷齊齊望過去,那人竟然已經鬼祟地摸至軒窗邊,嚇得退了半步,結巴道:"你...你會說話?還會說漢話?"

臨窗的男人一雙銀眸映襯著疏冷的月光,輪廓鋒銳,五官深邃,鼻樑有著異於中原人的高挺,灰色的頭髮顯然經過精細的梳理,在這月華下閃著淡淡的銀芒,一襲黑袍看著就很貴氣,一通打扮下來好似脫胎換骨,若不是那雙銀眸,姜姒險些認不出來。

他抱臂倚在窗邊,有些散漫,瞧著像是心情很不錯,嘴角有著微不可見的弧度。

姜姒很會察言觀色,順杆兒爬,當即趴在窗邊小聲道:"那娩娘將你如何了?你才逃走的?瞧著你應該是過的挺好呀。"

她歪著腦袋,瞧著窗邊那人,聲音又輕又軟。

好?單是這一個字就足以激怒伯顏紆澤,他側過臉冷睨了眼凝眸看著他的小姑娘,冷哼一聲,而後便如鬼魅一般倏然移至飛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