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鬱昀聞言,移步到床邊坐下,伸手握住了楚維琳的手,微微低頭湊過去與她道:“感覺如何?”

楚維琳這會兒倒是不痛的,她生過一回,知道生孩子當真急不得,有些人一眨眼就生下來了,有些人痛上兩日都沒個邊兒。

前一回她生霖哥兒時是頭一胎,本就艱難些,從半夜裡發作到傍晚時才落地,當時痛楚,此刻都還能體會。

但這一次……

楚維琳看了一眼高高的肚子,笑道:“我覺得比前回好。媽媽說的對,你先去前頭,公事要緊,等傍晚散衙時,我大約就生下來了。”

常鬱昀勾了勾唇角,剛要說話,見於婆子來了,他便起身讓了位子。

見常鬱昀還在產房裡,於婆子瞧了兩眼也沒有多說,細聲細語問了楚維琳幾句,便扭頭去看常鬱昀。

常鬱昀沒領會過來,一時愣怔。

於婆子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大人您在這兒,老婆子也放不開手腳啊,您只管去外頭等著,夫人交給我們。”

楚維琳先明白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了。

夫妻兩人親密不假,她身上有幾顆痣,常鬱昀一清二楚,可就算如此,這婦人檢查,要當著常鬱昀的面來,她也撇不下那個臉。

衝常鬱昀努了努嘴,楚維琳道:“爺你先去吧。”

楚維琳羞得厲害,聲音裡不由帶了些嬌氣,幾位媽媽都是過來人,抿唇暗暗直笑。

常鬱昀也不是什麼厚臉皮的,叫她們一笑,也不好意思了。叮囑了幾句,這才出去了。

耳室裡,只留下了幾位婦人,連丫鬟們都依著規矩避出去了。

於婆子仔細替楚維琳檢查,道:“夫人,肚子裡的小主子位子正,只要口子一開。您使勁。我再推一推,就下來了。您這是第二胎,一定會比前回順暢。只要放寬了心,聽我們的就好。”

楚維琳點了點頭。

李德安家的擔心楚維琳會胡思亂想,趕緊挑了個話頭,道:“於媽媽。剛才你進來時看到我們爺,似乎不怎麼驚訝?”

於婆子搬了把杌子坐下。笑著道:“咱們金州這種小地方,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京城裡那麼講究。只要還沒生,爺們想陪陪媳婦,家裡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江南這地方啊。是真的疼姑娘的,多少人家。嫁姑娘的時候那都是把老底都掏出來了,恨不能整個家當都給塞到嫁妝裡。姑娘家在婆家受了委屈,那是二話不說,抄起傢伙就打上門去的。當然,都是市井小民的做法。官宦人家可不敢輕易到姻親家裡打人的。

不過,顧及著面子是一回事,可心底裡還是疼姑娘,姑娘在家有父親兄長,嫁出去了有丈夫疼,我接生過的人家裡頭,婦人還未生,爺們就不在屋裡了的,屈指可數。

我來時想過,常大人和夫人是京裡來的,也許規矩重些,可我又瞧著,大人很是疼夫人的,大抵也不會在乎那些規矩,果不其然,叫我猜中了,要是剛才不勸他,就算小主子要下來了,大人都不肯走的吧。”

李德安家的和鄧平家的笑作一團。

楚維琳赫然,只是心底裡甜甜的,到底也繃不住臉,笑了。

李德安家的一面笑,一面道:“奶奶前回生霖哥兒時,也把爺急壞了,從半夜裡等到日頭下山,要不是太太和五太太帶人攔住了,爺都衝進產房來了。媽媽,這回還是快些,若是爺下衙時奶奶還未生下來,爺大抵又要進來了。”

“轟出去轟出去。”於婆子知道這些都是調節氣氛的話,趕忙站起來,圓胖的腰身使勁,湊趣著做了個轟人的動作。

屋裡輕鬆,楚維琳也就沒那麼難耐了。

趁著精神不錯,又讓廚房裡送了些長力氣的吃食來。

滿娘備了不少糕點,怕楚維琳臨盆時嘴裡膩,選的都是清口的,又能填肚子,又不會反胃。

方媽媽來看了一回,笑道:“奶奶,霖哥兒現在由寶槿姑娘帶著。剛剛還與奴婢說呢,怎麼孃親不在房裡,叫寶槿姑娘哄著吃點心去了。”

提起兒子,楚維琳心情極好,想到這虎頭虎腦的小人兒也是自個兒生下來的,心中滿滿都是自豪。

“自打去年從京城裡出發,霖哥兒沒見到聆姐兒了,一直纏著我說要見妹妹,等這胎落下來,他又能當一回哥哥,往後就有勁兒了。”楚維琳眉眼彎彎。

方媽媽連聲道:“可不是嘛。奴婢還記得,哥兒之前總問,為何孃親的肚子鼓起來了。”

話音未落,屋裡幾個人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