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章 祝壽(四)(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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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按著時間排好的,五六年的跨度,有斷斷幾行的詩,也有長長的文,從家中瑣事,到城中趣聞,再到回憶在甬州的日子,透過那些雋秀端正的文字似乎就瞧見了那個人。
信中從無唐突孟浪之語,卻是最叫女兒家惦念的。
感情隨著一點點變厚的信,一點點增加。
臻琳還記得,從前她收到信的時候是欣喜的,偶爾拿出來翻看是也是嬌澀著,她將它們收好,要作為嫁妝帶去程家,而現在,這些全都變成了難言的苦澀。
臻琳點了一盆火。
一封封看,一封封燒。
臻琳捏著信紙,看它們一點點化作灰燼,腦海中想著的,是當年看這份信時她想了些什麼,回信裡又寫了什麼,曾經記得一清二楚的東西,到了如今,似乎也叫那火焰燒了一場,變得迷糊不清了。
那一場紅得叫她滴血的火焰。
京城侍郎府裡被匆匆撤去的紅綢,閨房中一夜燒盡的紅燭,鏡中叫淚水花了的紅妝,這輩子再也不能穿的大紅嫁衣……
臻璇在外頭等了很久裡頭都沒有動靜,正當她與花露、花霽忐忑不安的時候,聽見內室傳來噼啪一聲響,她跺跺腳,急急掀開簾子進到了內室。
臻琳站在火盆邊上,她轉過頭看了一眼,見是臻璇進來,她淡淡道:“這些留著都是禍害,一把燒了也好。”
臻璇走上前往那火盆裡一看,赫然是那個黑檀木盒子,臻璇不去看臻琳淚流滿面的容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安慰道:“是啊,燒了就忘了吧。”
臻琳咬唇不語,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為了那些過往哭泣。
直到那盒子被燒成了焦炭。臻琳輕輕道:“七妹妹,我記得,並非因為我還想著那些舊情,我念著的是那些往事,是那時候的心境。那般美好憧憬。叫人割捨不下。可是,我更知道我要嫁的是誰,我要走的是什麼路。床榻之上容不下第三個人,哪怕我念的不是人而是事。七妹妹,我會忘掉的。”
這番話,臻琳說得很冷靜,卻掩蓋不了其中傷感。
臻璇沒有忘記,那個月夜臻琳提起程宗瑜時的笑容,那般甜美羞澀,說他們的指腹為婚,說程宗瑜帶著臻德與臻徽回來時她的感動。說一點一滴的小事。
臻琳曾經是那麼期待,曾經以為她等到了,可那一日的變故,就如這盆火焰一般,熾烈得讓身處其中的她無所遁逃。
一團死灰。
而今日這句話,臻琳不僅僅是在提醒自身。亦是在告訴臻璇。
臻璇抬手將臻琳抱在懷裡,把眼淚逼了回去:“四姐姐,我已經忘了,你也會忘掉的。”
沒有了這些東西,就再不會睹物思人。再不會被勾起往事,再也不會有念想,再也不能讓那些亂了心神。
臻琳無聲哭了一會,花露與花霽打了水進來,姐妹兩人梳洗之後又重新上了妝面,對鏡照了照,待瞧不出有哭過的痕跡時才好。
守門的小丫鬟福身問安,聽見響動臻琳往外間看了一眼,才曉得是段氏來了,拉著臻璇趕緊出來。
安排這麼一場壽宴並不是輕鬆的事情,段氏忙了一日,好不容易抽出些空,知道臻璇在臻琳這裡,便急急來了。
段氏拉了臻璇的手,道:“七丫頭,我也長話短說。四丫頭的婚期是二月裡,我們是打算過完年就出發的,照舊是走官道到碼頭換走水路,一來舒適省時間,二來地方大能多裝些東西。前幾日聯絡船家,船家卻說,冬季河道不好走,到了北邊若沒有化冰就走不動了。到時候堵在河道上進退不得。我不懂那些,想叫你向姑爺打聽一番,他做南北生意,比我們婦孺懂得多,請他幫我們想想怎麼走才好。”
段氏不方便久坐,待臻璇應下之後,便匆匆去了。
臻琳亦是頭一回聽段氏說起進京的行程安排,與臻璇道:“我記得我們上一回進京,先走了兩日官道到了碼頭,沿著水路到了京城郊外,下船後急行半日便能入了京城。若是水路冰凍,就要改走陸路了。”
臻璇聞言,想了一想:“我曉得大伯母煩惱什麼,水路冰凍,是從哪一段開始不能走了,不到冬天誰也說不準,想要提前安排好馬車上岸,也不知道要從哪裡安排起,全走官道也不妥當,到了北邊,指不定官道都因冰雪不好行走呢。”
臻琳算了算日子,嘆了口氣:“二月裡的婚期,時間很緊,要是真的來不及,大約要年前進京了。”
“彆著急,我先問一問二爺。”
姐妹兩人正說著,有丫鬟來報馬老太太醒了,兩人便起身過去。
馬老太太小眠了一會,精神頭不錯,叫了李老太太一塊去看了半折戲,與小輩們歡顏笑語,這才盡了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