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賁那天捱了一頓毒打,到現在手指頭還用護板標著,臉上隱隱然還能看到巴掌印。

他這些年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可這傢伙雖然壞,卻並不蠢,在工地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讓他知道什麼叫能屈能伸。

他透過各方關係打聽秦牧的背景,除了知道這傢伙出身龍城之外竟然什麼也打聽到,這種情況要麼就是這姓秦的就是個什麼也不是的無名小卒,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這傢伙有大背景,憑他楊賁的人脈壓根查不到的那種大背景。畢竟一個龍城人大老遠跑萊安來當保安,這事多少有幾分詭異。

他又跟傑克李打聽秦牧的底細,傑克李一口咬定秦牧就是個什麼背景都沒有,就是有點暴力傾向的小癟三。傑克李現如今是報仇心切,肯定不會把秦牧有幾百枚“特特幣”這種事主動交代,畢竟沒有幾個人會願意為他去招惹身價幾千萬的人。

楊賁對於傑克李的話將信將疑,但是傑克李承諾只要幫他教訓秦牧就親自出面為他牽線搭橋,為他引薦省城大知名地產商。楊賁知道傑克李在省城還真有些獨特人脈,有幾個跟傑克李臭味相投,趣味一致的地產商手裡還真有不少專案。他親眼見過一身女裝妖豔的一塌糊塗的傑克李坐在某知名地產大佬的大腿上。

面對生意擴大規模的誘惑,楊賁放下了所有顧慮,發動全部社會資源,找到了萊安和周邊縣市的一些能打手黑的好漢,一定要教訓教訓秦牧。

人不會死於愚蠢,但會死於貪婪。

秦牧走出保安亭,問道:“楊總有什麼指教嗎”。

楊賁抽著香菸,說道:“你以為把我打了一頓這事就過去了呀,這筆帳咱們慢慢算,你得連息帶本的還”。

秦牧也抽出一根菸,翻邊身上卻沒找到火機,說道:“借個火行嗎?”邊說邊往前走。

楊賁有點害怕秦牧喊道:“你別過來啊!”然後又壯著膽子說:“明天晚上十點,萊河大橋咱們碼人,敢不敢去”。

秦牧笑道:“你能叫多少人”。

楊賁猖狂道:“百十口吧”。

秦牧把保安帽掛在門把手上:“二十人有沒有。”

楊賁一看秦牧摘保安帽,當時就一哆嗦,那天秦牧對他的毆打就是從把保安帽扣在張二柱的頭上開始的,現在仍是心有餘悸。

他一腳油門竄出幾十米,大喊道:“甭管多少人,有種你就來,誰不來誰孫子!”

同樣值夜班的保安隊長張二柱路過門崗,說道:“那個小秦啊,你別跟楊公子鬥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秦牧把保安帽重新戴上,冷哼道:“誰是胳膊,誰是大腿”。

張二柱也沒再說什麼,嘆了口氣,溜溜達達的走開了,他不知道秦牧哪來的底氣竟然不把楊公子放在眼裡,初生牛犢不怕虎吧,還不知道這個世道只靠拳頭是沒有用的,你能打一個能打十個嗎?能打一百個嗎?

他也不是生來就會諂媚權貴的,還不是經歷的太多現實的毒打才看清現實,在社會上混,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一整年可能沒拍對一次大人物的馬屁有收穫。

而且他知道楊賁找了誰來收拾秦牧,金四啊,一個剛從號子裡放出來對大流氓,至今萊安還流傳著不少關於他的傳說,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秦牧這次可是得栽個大跟頭嘍。

當然他不會把這些道理和內幕講給秦牧聽的,看著年輕人去犯錯然後受懲罰,看他們從朝氣勃勃的少年變的油油膩膩跟他一樣,也是一種樂趣。

秦牧靠著椅背,把雙腳搭在桌子上,繼續讀那本《論意志的自由》,晦澀的哲學語言和冗長的德語從句套從句,讓秦牧昏昏欲睡,這個盛產哲學家的民族可能就是因為語言的這種獨特結構鍛鍊了縝密的邏輯思維能力,翻了三頁愣是沒有一個標點符號,也就是說幾頁紙寫的是一個長句。

晚上十點來鍾,徐飛燕給他發訊息說,火鍋店想開分店,想跟他聊聊選址和一些其他細節,問他來崗亭找他方便嗎?

於是選擇題就來了,一邊是天才哲學家叔本華和他的哲學智慧,一邊是徐飛燕和她的紅塵俗事。

秦牧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說道:“來的時候帶個火”。

徐飛燕在梳妝檯前描眉畫眼,催促抱著平板追劇的女兒趕緊去睡覺,說道:“明天還上不上課了,快去睡覺,看電視劇能讓你考上大學嗎?”

一身校服攤在沙發的韓冰,看著電視劇咯咯傻笑,反問道:“您大半夜不睡覺,梳妝打扮給誰看呀?”

徐飛燕把耳釘塞進耳垂,想起來第一次跟秦牧有交集就是帶著這幅鑽石耳釘呢,隨口就撒謊:“我跟你裴姨去商量點事,順便在她家吃個夜宵”。大人總是教育孩子不要撒謊,可大人撒謊總比孩子要多得多。

韓冰不是容易被糊弄的小孩了,說道:“跟我裴姨見面有必要這麼花枝招展嗎?”

可不是花枝招展嘛,復古油畫圖案帶斜扣襻的緊身旗袍,漏肩漏鎖骨漏後背,大腿側面開衩到膝蓋上方,再往上開衩一些都能算是有傷風化的情趣服飾了,腳趾甲手指甲都是鮮紅,平時不怎麼捨得用的香奈兒口紅也塗上了,整個人跟個軍閥姨太太一樣,這怎麼可能是跟閨蜜去吃夜宵呢。

徐飛燕又往脖子裡噴了點香水,說道:“你還小,不懂這閨蜜之間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哪次跟你裴姨出門她都說自己不化妝,哪次她都濃妝豔抹,這次我可不能讓她在豔壓群芳了”。說的煞有其事,好像真的一樣。

腦子本就不怎麼靈光的韓冰,被她親媽糊弄的將信將疑,試探道:“我也有點餓了,正好我跟你和裴姨一塊去吃吧”。

徐飛燕眼皮都沒眨一下,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女兒那點小心思她一清二楚,鎮定自若的說道:“去呀,你裴姨最近迷戀於做蔬菜沙拉,你也一塊去吃點,就該治治你這不吃蔬菜的毛病”。

作為一個蔬菜全靠麻辣燙的食肉動物,寧肯餓死也不會吃什麼蔬菜沙拉的,更何況裴姨的廚藝那是出了名的不敢恭維,王知王行放學都是吃了晚飯才回家就是怕那些充滿母愛的黑暗料理,當下連連擺手:“不去了,不去了,我有點困了,我去睡覺。”

徐飛燕揹著身子輕蔑一笑,跟老孃鬥智鬥勇,小丫頭片子還是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