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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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樺娓娓道來:“昨日上午,奴婢和採沁一起去應選獻酒女,剛進司樂房,便看到德妃娘娘和駱司樂,後來駱司樂誇奴婢和採沁舞藝甚佳。再之後,德妃便拉了駱司樂出去談話,中午的時候,駱司樂單獨留了採沁叮囑,說了些什麼奴婢便沒機會聽見。下午練完,駱司樂讓奴婢陪她走走,然後不偏不巧碰到採沁在太液池邊練舞,駱司樂誇了幾句,便送奴婢回司設房了。”
蘇婕妤似是深思,手中的茶壺蓋來來回回摩擦著碗沿,發出低沉的沙沙聲,問道:“除此之外,這些時日,還有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有,”喬樺若有所思道:“上個月左右,司設房突然來了一個叫茹佩的宮女,聽說是虔王從花房指過來的,很是有臉面,其他宮女都讓著她三分。”
“虔王?”
“是,茹佩時常和奴婢鬧彆扭,彷彿刻意針對奴婢一般。”
蘇婕妤聞言,思索片刻,問:“你覺得是皇后有意針對你麼?”
“奴婢倒不敢如此猜想,”喬樺頷首道:“只是又想到今日之事,實在是覺得奇怪,總覺得駱司樂有點怪怪的,彷彿是有意針對奴婢和採沁,若要說駱司樂和德妃有什麼交集,那便是德妃要針對奴婢了麼?可是聽聞德妃素來和皇后娘娘不和……”
蘇婕妤雙眼中盈盈倒映著極小一點紅燭的燈火,陳靜道:“皇后,德妃,她們的確不合已久。幾年前,德妃的女兒夭折了,那是德妃的第二個孩子。德妃當時位份只是昭儀,表面上平靜異常,可是從那以後,便總和皇后過不去,所有人都覺得奇怪。我大膽說一句,德妃一定是懷疑自己女兒的死,和皇后有關。”
“那麼,後來呢?”
蘇婕妤似是沉浸其中,繼續道:“除了皇后,德妃當年還和一個人不合,就是鄭婕妤,也就是虔王殿下的生母。去年六月,鄭婕妤被德妃抓到私通,當時帝后還在從華州回來的路上,德妃便代行皇后懿旨,賜死了鄭婕妤。聽當晚執行命令的太監說,鄭婕妤不肯就死,是德妃下令用劍割了她的喉嚨,才讓鄭婕妤去見了閻王。鄭婕妤死之前,嘴裡還喊著什麼她是為兒子死的……死狀可怕極了。”
喬樺後背一股寒涼油然而生,彷彿周圍搖曳的燈火皆變成了幽魂倩影。
說了這些,蘇婕妤又抿了一口六安茶,看著喬樺,低低道:“還有一件事,無論如何,我心裡總放不下……”
蘇婕妤忽覺胸口一滯,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冷到了極點,雙眼亦含了陣陣清淚。
喬樺遞了絲絹給蘇婕妤,勸道:“婕妤小主勿要過度憂心。”
蘇婕妤哽咽片刻,眼中的淚水倔強不肯落下:“上次我的兒子和你說起過,賢妃的死,還有棣王殿下……我每每晚上夢到賢妃,便會驚醒,後半夜就再也睡不著了。”
見狀,喬樺坐至蘇婕妤身側,兩人四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賢妃是個很好的人,”蘇婕妤聲淚俱下,繼續講著:“賢妃待人好到了極處,從前,賢妃住在朱境殿,為人節儉,因此宮裡的太監和宮女也比別人少些。五年前的大年三十,她宮裡的一個太監患病燒得厲害,賢妃親自給他煎藥。後來聽聞那太監之所以患病,是因為家裡老父親去世,憂思過度所致氣急攻心,賢妃便自己出銀子,託人好好安葬了那太監的父親,諸如此類的事情並不少,只可惜去年帝后回宮不久,賢妃便突然身患惡疾,很快就過了身。令人感動的是,賢妃過身後,她宮裡的宮女、太監全部服毒自殉,追隨賢妃而去……就連陛下也深受觸動,德妃也連續好幾日沒踏出過宮門半步。”
說到這裡,蘇婕妤已是眼淚漣漣,哽咽不語。
喬樺鼻尖酸楚,強忍著淚水,問:“德妃因此便與皇后愈加不睦了麼?”
蘇婕妤以絲絹掩口,微微點頭:“也許吧……或許更另有隱情。”
安靜片刻,蘇婕妤擦了擦雙頰,道:“我啊,從前也受過賢妃姐姐的恩惠……哦,還有一事,宮裡總有人流傳說賢妃是被毒死的,但一直沒有被太醫證實。”
喬樺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
蘇婕妤又問道:“能否說一說,茹佩都是如何為難你的?”
“其實也算不上多為難,就是喜歡把她分內的事情推給奴婢,若是做得好,便是她的功勞;若是做得不好,她便說是奴婢搶著要做的,把所有責任都往奴婢身上攬。”
蘇婕妤垂眸沉思,說道:“陰日,尚宮局要託司設房送食材,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搓一搓茹佩的銳氣,不過此舉千萬不可主動出手,需要靜候時機。具體事宜,陰日一早,我會去尚宮局挑選吉服,到時候再與你詳談。”
如此,喬樺便準備道了謝離開,窗外的月也已亮得如滄海陰珠,懸於夜空,都說望月思人,這話的確不假。
喬樺突然想到什麼,問蘇婕妤:“婕妤小主,您前晚和昨晚,可否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
蘇婕妤抬頭望著喬樺,雙目凝神,過了片刻才尷尬地笑了笑,又道:“沒,沒有啊。這……這再過兩日便是中元祭,這樣的事情,你在別人面前可不要提起,會被宮規懲罰的。”
喬樺心頭對蘇婕妤的神色頗有些疑慮,但此刻只好頷首示意,朝含涼殿門口走去。
“晶兒,”蘇婕妤喊道:“過來送喬樺出去一下。”
回了司設房,喬樺便點了宮燈,強撐著精神,準備起陰天用的食材,這活兒本來是茹佩的分內之事,但茹佩藉著別的緣由,硬生生將這事兒推給了喬樺來做,喬樺不得不盡心完成。
挑選完,喬樺便進了寢所睡下,這晚,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連日來費了不少心力,讓她身心俱疲,但她總想等著那幾縷低低的抽泣再度出現,可是她又害怕聽見,無論那聲音出不出現,她心裡都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