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核心?

這個提法,讓參與會議的幾人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這段時間之中,因為這件桉子的古怪與不可思議,以及與所謂克蘇魯世界觀的相似性,幾人俱都已經查詢並瞭解過這一套世界觀。但什麼文化核心之類的東西,幾人還真沒有想過。

陸銘繼續道:“克蘇魯世界觀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已經發展的豐富多樣,多姿多彩,其中衍生出了許多故事,描述過許多種奇特的生命。它的體系、脈絡、架構、世界觀都很完整。但在我看來,它的核心,其實只有一點:不可名狀的恐懼,無能為力的絕望。

克蘇魯世界觀之中的一切故事,都沒有脫離這個核心。”

幾人默默的思考著。

陸銘轉而道:“克蘇魯世界觀的設定之一,便是:神話生物是人類根本無法理解的。它們有什麼目的,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有這種能力,等等,人類全都無法理解。同時,神話生物們也根本不在乎人類——它們對人類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它們根本不在乎。但因為自身的強大,人類僅僅只是無意間接觸到了它們,都會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有一部表現克蘇魯世界觀的作品,名字便叫做《星之彩》。其描述的是一種名為‘星之彩’的神話生物偶然間降臨到了地球,並衍生出的一系列故事。

在這個故事之中,因為星之彩的降臨,居住在小鎮之中的一家人開始迎來瘋狂和變異,但他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也無法理解這一切。這便是不可名狀的恐懼。

他們很無辜,很善良,他們想盡辦法自救,但根本無法阻擋瘋狂和變異的繼續。這便是無能為力的絕望。

最終,整個小鎮被星之彩奇異的光芒籠罩,所有人全都變異然後死亡,星之彩則離開了地球,重回太空——沒人知道它為什麼來,也沒人知道它為什麼走。”

感受著這種不可名狀的恐懼與無能為力的絕望,就連何薇都忍不住心中顫抖了一下,真切感受到了這一套世界觀的恐怖之處。

陸銘默然片刻,才繼續道:“好。現在我們去除表象,只抓住這個文化核心。那麼問題是,這個文化核心,是憑空出現的麼?是單純的被某一個作家創造出來的麼?我想,應該不是。

就像《西遊記》,我們都知道,是明代一個名叫吳承恩的家創作出來的。但在吳承恩之前,有關唐僧取經的故事其實早已經廣為流傳,只是片段散亂,不成體系。吳承恩所做的,是將這些傳說、故事、神話整理歸納到了一起,創造了一個完整的體系和脈絡,又加入了自己的原創,才最終形成了這個故事。

作為類比,我們有理由認為,克蘇魯世界觀也不是憑空出現的。它也有完整的文化脈絡傳承。那名偉大的作家,在當時起到的作用,應當與創作出《西遊記》的吳承恩的作用一樣,是集大成者,而不是最初的開創者。”

何薇明悟道:“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對,就是這個意思。”陸銘道:“所以,在我們嘗試引入克蘇魯世界觀來解釋現有事件的時候,我們不必去糾結於具體的世界觀表述和文學故事,而是直指它的核心。”

呂卿良有些迷惑:“那我們具體該去找誰?去找專業的克蘇魯世界觀創作者?家?還是拍攝了克蘇魯故事的電影導演?”

“當然不是。首先我們明確一點,在科學誕生之前,人類的世界觀以宗教的方式呈現。不同的世界觀催生了不同的宗教,宗教信仰又參與締造了文化,兩者相互成長,相輔相成。那麼,‘不可名狀的恐懼,無能為力的絕望’這種文化核心,其代表著的文化和世界觀,也應當有相應的宗教信仰才對。

如此梳理這個脈絡,其過程便是這樣的:首先,古代人類之中有一部分人,認為這個世界,這個宇宙的本源是不可知的,是人類所不能理解的。他們敬畏著冥冥之中存在著的那些偉大的,強大的,不可名狀的存在,又小心翼翼的保持著和它們的距離。

在漫長的傳承之中,他們形成了自身的獨特文化,並‘總結’出了一些與這種不可名狀的存在相處,或者打交道的獨特方式與禁忌。由此,形成了自身獨特的宗教信仰體系。

這種宗教信仰體系參與塑造了他們的文化,形成了這種獨特的文化核心。後續,在與世界各地多種思潮,多種世界觀的交匯與融合之中,可能又產生了眾多的變種。

最終,這種文化核心被那名開創了克蘇魯世界觀的作家接觸到,激發了他的靈感,讓他創造出了克蘇魯世界觀這一獨特的文化現象。

所以,此刻,如果我們真的決定要引入克蘇魯世界觀這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來參與解釋我們此刻所面臨的情況的話,我們應該找的,是這種文化傳承的本源,也即,那個秉承這種世界觀的宗教信仰者。”

何薇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呂卿良:“世界上有這種宗教麼?”

呂卿良想了想,搖頭:“我想不起來,沒聽說過。”

陸銘道:“它並不一定非得是成體系的宗教系統,也有可能是某個甚至沒有正式名字的本土信仰體系。這種信仰體系很多很多,尤其是在經濟較為落後的地區,可能一個村子就有一種信仰。”

何薇想起了在上一個桉件之中,東安婆所在的那個村子。那個村子及周邊幾個村子所信仰的就是東安神,這很顯然並沒有成體系的宗教系統,但就算這種本土信仰,其實也代表著某一些文化核心。

她喃喃道:“那,現在,我們是要……是要找一個信仰‘不可知論’的,呃,神,神職人員,來幫助我們解讀現在的情況?”

雖然自己的結論就是這樣,但當何薇真正將其說出來之時,陸銘還是本能的感覺有些荒謬。

鬧到最後,己方竟然要去從一名神婆或者神漢那裡來獲取幫助?

陸銘沉默著點了點頭。

張定山輕輕敲了敲桌子:“先試試再說。不成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呂卿良撓了撓頭:“行吧,那我先去找找看哪個地方有這種信仰。”

會議結束,星球安全域性總部,獨屬於行動二隊的辦公室之中,呂卿良陷入了沉思。

就算對於呂卿良這種專業的後勤人員來說,要做這件事情,同樣都存在巨大的困難。

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從哪裡著手,才能將存在這種信仰的地區和人群篩選出來,進而再篩選出其中的“神職人員”來協助己方。

地球雖小,卻又太大了。信仰風俗千奇百怪,有太多太多的本土信仰僅僅只限制在本地流傳,外地人根本就無從得知。

但沒辦法,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