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的這個問題,有些出乎張定山三人的預料。

這個問題有什麼好質疑的嗎?

智光大師不可能向智通大師撒謊,智通大師也幾乎不可能向己方撒謊。智光大師在臨死之前,實打實的看到了那什麼「大懼天魔」。

鄭鵬臨死之前的慘呼,也實打實的透過監控畫面呈現在了人們面前。如果陸銘願意,完全可以將那段錄影拿出來,重播個幾百幾千遍。

這件事情,幾乎是板上釘釘,不可置疑的。

「我感覺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好討論的。」

何薇首先搖頭。

陸銘說道:「首先,我認同他們在臨死之前確實看到了大懼天魔,也認為這並沒有什麼好討論,也沒有什麼好質疑的。只是,基於我之前確立的「對同一個線索採取不同的解讀方法」的原則,我們也可以嘗試著對其進行一些解讀。」

「怎麼解讀?」

「首先可以確定,智光大師和鄭鵬,都在那時候感覺到了極致的恐懼。又因為他們都聲稱自己看到了大懼天魔,那麼順其自然的,我們便會認為,是這大懼天魔帶來了極致的恐懼,並將鄭鵬嚇死,將智光大師嚇到崩潰以致自殺。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的麼?」

「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

這似乎是很簡單的邏輯關係,簡單到無需再去深入考慮。

陸銘沉吟片刻,緩緩道:「有研究資料表明,在極度的恐懼,甚至於瀕死的恐懼之下,人會出現幻覺,有可能,內心越害怕什麼,幻覺便會出現什麼。」

在這一刻,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的何薇瞬間坐直了身體。張定山視線微抬,直直的看向了陸銘。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心理暗示現象。雖然陸銘並不精通心理學,但也知道這一點。

就像是,在黑暗包圍,處於恐懼狀態的時候,人越害怕鬼,看向黑暗處,便似乎越能看到影影綽綽的鬼影。

但如果人完全不害怕,看向黑暗,便不會看到鬼影。

「我的意思是說,究竟是大懼天魔的降臨,帶來了極致的恐懼,還是極致的恐懼引發幻覺,才看到了大懼天魔?這兩者,哪個在前,哪個在後?」

「不對。」

呂卿良忽然說道:「如果說智光大師內心最為恐懼的,便是他最為厭惡的大懼天魔,可是,鄭鵬也看到了大懼天魔該如何解釋?」

何薇沉聲道:「我向鄭叔提過智光大師的事情。他知道智光大師是被大懼天魔嚇到崩潰的。」

呂卿良若有所思。

這樣解釋的話,便成了「鄭鵬提前接到了有關大懼天魔的心理暗示,在臨死之前那極致的恐懼之中,心理暗示成真,幻覺便出現了大懼天魔」。

張定山沉吟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必須要解釋一個新的問題。受害者臨死之前的恐懼,來自哪裡?」

如果這恐懼不是大懼天魔帶來的,那總得有個出處吧?

何薇思考著說道:「或許……嗯,我隱約記得,咱們人類腦部分成不同的功能區域,刺激不同的區域,便能帶來不同的情緒。」

就像毒品。毒品會產生大量的相關激素刺激相應的腦部區域,便能做到讓人在什麼別的事情都沒幹的情況下,產生巨量的愉悅感。

「有這種可能性。」陸銘點了點頭:「這恐懼感其實沒有任何出處,只是因為受害者腦部,杏仁核或者相關腦部區域,呃,我不太懂這方面,總之,是主管恐懼的區域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由此,受害者憑空感覺到了極致的恐懼。又因為極致的恐懼產生了幻覺,看到了自己內心最為恐懼的東西。」

張定山看向了呂卿良:「你立刻去找相關專家諮詢一下,看存不存在這種可能性。以及,再詢問一下,被外部物體嚇到從而產生恐懼,以及腦部相關區域受到刺激而產生恐懼,這兩種情況,對於大腦來說有沒有區別?能不能區分?」

呂卿良立刻道:「我正好知道一名腦部功能研究專家,我這就去問一問他。」

「好。」

影片畫面之中,呂卿良的身影消失。但不過半小時而已,他的身影便再次出現。

「如何?」

呂卿良道:「專家說,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譬如,採用生物電來刺激相關腦區,又或者某些特定的化學物質,譬如多巴胺的代謝前體L多巴,它在芳香族氨基酸脫羧酶的作用下生成多巴胺,便能令人無來由的感知到某些特定的情緒。

以及,究竟是因為受到了生物電的刺激,還是因為看到了外界的恐怖景象才產生的恐懼,這兩種情形對於身體來說,是完全沒有任何差別的。因為其根本原因都是主導恐懼的自主神經系統受到了刺激,兩者無法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