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浩如煙海的散亂史料之中,將出現過的家族都一一找出來,這並不容易。

充其量來說,這些家族最多也只能算是鄉村土豪,遠遠夠不上在正史之中留下名號,或者有人專門為其做傳的地步。

要蒐集它們,便只能從諸如XX年修橋補路善人名錄、寺廟捐贈名單,或者出了什麼有名的人物,在介紹該人物之時順口提一嘴XX鄉紳之類,譬如XX人物中了進士,官至知府,介紹他時,說其小時候家境貧困,得到了XX善人的幫助,等等,只有在這些地方能找到一鱗半爪的資訊,然後將其梳理歸納出來。

在這個過程之中,因為無法離開野戰醫院區域,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做,陸銘便也參與到了這件事情之中,終日與黃為民為伴,浸泡在了書海之中。

調查X組織的事情終歸是要保密的,有許多事情無法向黃為民透露。在這種情況之下,讓陸銘這個深知內情的人參與進來,在全域性上負責把關,是應有之義。

只是陸銘在這個過程裡,並未提供出什麼幫助。

史料太多了,古籍太多了。僅僅只是閱讀,便讓陸銘終日頭暈腦脹,更不要說蒐集出什麼有用的資訊了。

除了陸銘之外,呂卿良與何薇兩人則再度回到了沃野縣那裡,開始以實際調查配合黃為民的資料蒐集工作。兩人終日奔波在路上,忙碌於拜訪老人、探訪古蹟,譬如某某處的一塊石碑,某某處的一片石刻之類,將其拍了照發給黃為民之類的事情。

一些官方收集的書籍和資料之類,以往黃為民根本無緣見到,在兩人的協調之下,也全部向黃為民開放。

見到這幾乎一箱一箱送過來的古籍,和一份又一份電子文件,陸銘的頭都大了幾圈。反觀黃為民卻滿是興奮,眼睛裡都幾乎要放出光來。

這段時間,黃為民的日子可謂過的快活無比。

沒了老伴的呱噪,吃穿住都有專人打理,好酒好菜無限量供應,每天可以不顧忌其餘任何東西的沉浸在古籍之中,到了晚上還能聽著戲曲喝二兩小酒,搖頭晃腦的唱上兩句,尤其是這一切還有錢拿,錢還不少,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倒是陸銘,每天不僅看書看的頭暈腦脹,晚上還得被黃為民拉去陪酒,有心想不喝,又怕影響到了黃為民的工作,只得硬著頭皮將一杯杯的酒灌下肚子,苦不堪言。

幸好有何薇帶過來的那些美味炒鴨,冷凍了,每天吃一點,才算是有了一點安慰。但到了後來,便連炒鴨也吃煩了,生活便徹底沒有了樂趣。

但陸銘仍舊咬牙堅持著。

時間便在這樣的狀態之下慢慢溜走。在黃為民開始工作大概半個月之後,這項任務總算是有了初步的結果

從明代萬曆年,到近代,總計約數百年的時間之中,在行動二隊的全力配合之下,黃為民便在這眾多史料,結合自己腦袋裡的記憶和數十年如一日的研究,最終整理出來了數百家在沃野縣境內,或者距離不遠的,可以稱得上鄉紳的家族名單。

在這之後,資料蒐集的任務還將繼續,並且比以往更加繁重。因為黃為民需要將名單之上每一個鄉紳家族的更進一步的詳細資料都找出來。

唯有如此,才能最終評判它們是否符合己方篩選條件,是否有足夠的嫌疑以令己方深入調查。

“馬莊洪氏,大約在清代乾隆年間。有史料記載說,該家族巔峰時期,家中田地數量達到了600餘畝。家中有子弟在縣衙充當書辦,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土豪。”

沃野縣大部分都是山地。在這樣的地方,能有600多畝土地,不可謂不富。

“該家族如何起家不可考證,如何消亡也不可考證。但另一本史料記載,在乾隆末年,沃野縣區域發生了一次‘大疫’,病患上吐下瀉,高燒,旬日即亡。當時該地幾乎家家披麻戴孝。原本馬莊洪氏在此之前,還時不時被其餘史料在描述其餘事件時提起,但在這次大疫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了。

推測該家族在此次大疫之中,家道中落,又或者乾脆全家死絕了。”

這就很明顯不符合篩選條件了。畢竟,如果可以從山神那裡穩定獲取好處的話,一些傳染病而已,不可能對該家族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

之前可是有窮小子從山神那裡求了三劑藥,治好了自己兒子的例子。

馬莊洪氏被排除。

“三柳莊張氏。明末天啟年間。家族做木料生意,出過兩任縣令,家裡有土地千餘畝。唔,我找找,這裡。

沃野縣誌記載,天啟末年,該縣爆出貪腐大案,時任縣令被凌遲,前來辦案的上官還調查出了有幾個本地家族牽連其中,全被抄了家。其中有一個做木料生意的家族——未提起該家族究竟是哪個,但據稱從該家族繳獲了約千兩罪銀,以當時普遍風俗計算,該家族資產總額在萬兩白銀左右,與三柳莊張氏家族資產大約相符,基本可以確定就是該家族。”

這個家族因為被抄家而滅亡。而這,顯示該家族勢力並不強盛,也沒有什麼底蘊,同樣不符合篩選條件。

畢竟這件事明顯可以看出是上官在借查貪腐刮錢。張氏家族如果有足夠的背景和底蘊,也不至於會被拿來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