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瑾有些愕然地看向那突如其來把人家差役撲倒在了地上的杜浩,就見到他剛好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還甚是得意地暗暗朝她眨了眨眼。

一時不禁有些沉默。

這還真是個小機靈鬼!

只是,她沒時間感嘆那杜浩的小心思了,見到那沓紙的其中幾張被風一吹,輕飄飄飄到了她腳下,傅時瑾立刻彎腰把它撿起,眼神不過在上面一掃,整個人便猛地僵住了。

卻見那張紙上寫的分明是兵部的一些事務!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每張紙的右下角處,都畫了一個小小的顏色鮮豔的扇子圖案!

那把扇子上,還有幾朵粉色櫻花點綴,每朵櫻花都栩栩如生,靈動而美麗。

那分明跟她先前在芸娘身上看過的扇子圖案,一模一樣!連櫻花花瓣綻放的紋理都似乎沒有一絲不同!

那可比先前在東宮自殺設局的宮婢用的那兩把兇器上的扇子圖案惟妙惟肖多了,若有人曾經見過瀛桑國女幹細幫派的符號,絕對會覺得,這沓紙的主人與他們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傅時瑾立刻看向韓臨的方向,就見他手裡也捏了一張紙,此時一張臉黑沉得可怕,那手上的力度,彷彿能生生把那張紙捏碎!

呂奇安是太子一手提拔上來的。

若被發現,呂奇安一直和瀛桑國的女幹細幫派有聯絡,太子絕對要受到牽連!

就在這時,鍾世仁似乎反應過來了,立刻急得跳腳道:「你這廢物,難道連走路都不會!快,立刻把證物都撿起來!若證物出了什麼事阻礙了查案程序,你這廢物直接跳江自盡吧!」

一眾大理寺的差役立刻有些慌張地四處撿紙,在其中一個差役讓傅時瑾把手裡的紙還給他時,傅時瑾看了看鐘世仁的臉色,沒說什麼就把紙還回去了。

鍾世仁如今已是看到了那些紙上的扇子圖案,臉上也露出了訝異困惑的表情,但看他的模樣,應該只是奇怪這些紙上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圖案,並不知道這個圖案背後代表了什麼。

只是,他多少也是有一些政事上的敏銳嗅覺的,立刻沉聲道:「這些寫著兵部事務的文書上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奇怪的圖案?只怕這呂奇安偷偷摸摸地在背後搞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來人!立刻把呂奇安的屍體帶回大理寺,把所有印有這個圖案的事物都收集起來,明天一早,我帶去面聖……」

「且慢!」

傅時瑾眼看著他想把這個案子敷衍了事,立刻皺眉道:「鍾卿,我方才說了,呂尚書這死尚有疑點,他不一定是溺水身亡的!如今案發現場還沒調查清楚,怎麼可以就這樣返回大理寺。」

鍾世仁一聽傅時瑾說話就氣惱,咬了咬牙道:「傅娘子,你到底還要妨礙我們辦公到什麼時候?!如今出現了比呂尚書之死更嚴重的事情!某自然要以那件事為先!

何況,你方才問了一大堆,到底從哪裡看出,呂尚書不是溺水身亡的?!

情況不是很清楚了,呂尚書就是喝多了,走到窗邊吹風時不慎掉下水的!某先前看你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才給你機會說兩句,若你再不知好歹下去,休怪某……」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走到了那纖細秀美的女子身前,一雙沉冷凜冽的漆黑眼眸彷彿夾帶著刀片一般朝他射來,那足以威懾萬千敵軍的氣勢和眼神此時就直直地朝向他一人,讓本就欺軟怕硬的鐘世仁心尖兒一突,後背猛然冒出了冷汗來。

傅時瑾冷冷一笑,看向突然沒了話音有些畏畏縮縮的鐘世仁,道:「誰說我方才問的那些話,無法證明呂尚書之死可疑了?方才那侍婢說,呂尚書本來在長榻上休息,最後卻從離長榻有兩三步距離的窗戶掉進了水裡。

這說明,呂尚書要不是自己走到窗邊的,便是被人帶到窗邊的!

然而,若呂尚書是自己走過去的,說明他掉下水時有意識,一個有意識的人突然掉進水裡,求生的本能會讓他拼命掙扎,因此,死者的手、特別是指甲中一般會有水草或泥沙!

然而,方才我粗略看了一眼,死者十根手指頭的指甲都乾乾淨淨!別說水草了,壓根連泥沙都沒有!」

鍾世仁聽得有些愣然,下意識地瞪向了一旁的仵作。

那仵作自從知道傅時瑾不是普通的閨閣娘子後,便顯然有些壓力了,此時聽她這麼一說,更是知曉她顯然也是行家,額角處不禁冒出了冷汗。

她說的那兩個疑點,他方才驗屍時其實也察覺到了,但他常年跟著鍾世仁查案,早已養成了得過且過、能省事就省事的辦案方式。

是以,在發現死者大部分特徵都符合了溺水身亡這個死法後,便十分心安理得地把發現的一些疑點拋到腦後去了。

總歸人死了就是死了,自己不小心溺水死的,跟被人殺死的,也沒甚差別。

只是,此時面對鍾卿要殺人一般的眼神,他哪裡肯承認自己辦案有疏忽,咬了咬牙,嘴硬道:「就……就像小人方才說的,溺水身亡的特徵也不一定要全部對上,誰知道會不會有特殊情況……」

傅時瑾卻是被氣笑了,冷聲道:「一處疑點還可以說是特殊情況,然而如今的疑點已是有兩處了!你竟然還能堂而皇之地說這是特殊情況?若是再發現第三點、第四點疑點,你可是也要嘴硬說特殊情況?

是不是要把死者的胸膛剖開,讓你看看死者的呼吸道里可有溺液和異物,肺腑裡可裝滿了水,你才願意承認,死者有被人害死的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