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止,汴京古城牆上緩緩披上一層紅紗,遠遠望去,好似百戰將士鮮血侵染,隨晨日漸升,日光碟機散山林晨霧,灑落城頭之光令汴京城牆更顯厚重。

值守校尉打著哈欠,整理好披身甲冑,向著一旁已快睡著計程車卒喝道:“都醒醒,莫再打盹,帶回換班的兄弟來了,再睡不遲,太守大人說了,近幾日要時刻留意,尤是身著青衫的小子。”

“是!”士卒們拄著長槍兵刃,不情願起身來,汴京久無戰事,士卒們也早已習慣懶散生活,若非近些日子太守下令封城之舉,恐是這群兵士早已懈怠。

士卒不知,校尉卻是機敏,深知以自家太守的秉性,若非京城來了貴人,他又怎會隨意封城,見士卒們懶懶散散,當即怒道:“我瞧爾等是好日子過慣了,莫要惹得老子軍法處置,快去開城門!”

校尉厲聲喝止,終是讓士卒們打了個激靈,立時整隊,趕往城門,隨著城門發出厚重摩擦聲響,城外林景映入士卒眼簾。

“咱這既非邊關,又非重鎮,怎的最近如此多事...”士卒們雖不敢當面置疑,可私下卻難免笑聲嘀咕。

“就是,難不成還會有晉賊騎兵,奔襲千里,入咱中州之地不成...”

“噓!切莫高聲喧譁,若讓大人聽到,咱可都要吃板子!”

“噠噠...”眾士卒正低聲發洩心中不滿之際,卻有陣陣急促馬蹄聲自城外傳來,適才還言及不會有晉軍騎兵來襲計程車卒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難不成真被自己不幸言中...

“這...快關城門,去稟大人...”當先計程車卒,已然驚慌失措,連忙開口。

“等等!莫要驚慌。”話音才出,卻見佇列之中一老兵沉著出列,眯著雙眼細細向北探望,而後快速俯身以耳貼地,細細聽來...

片刻之後,方才起身,衝著有些慌亂計程車卒們開口笑道:“都慌些什麼,這馬蹄聲輕盈,不似重騎,且數量不多,不會是晉賊壓境。”

眾士卒知此人曾參與過當年與晉一戰,熟知晉賊戰馬,如今他開了口,眾人自是鬆了口氣。馬蹄聲已然接近,雖非晉賊,可眾人不敢大意,仍是依照平日裡訓練一般,各守崗位,待得馬群臨近時分,才發現只是兩騎、一車,隱隱聽來,還有低聲吟唱隱隱傳出。

值守伍長見狀,當即棄了稟報心思,只衝身後喚道:“你們幾人,隨我前去盤查...其餘眾人,各守崗位,不得擅離。”

言罷,手按軍刀,帶上士卒數人,迎著車馬行去。

不消片刻,眾人已近,只見馬車行得緩慢,似是擔心城外顛簸令車內人不適,而左右護衛騎行之人,僅是這數步之遙,便給人一種壓迫之感,令前來查問的幾人,不覺將兵刃緊握住。

“站住!”伍長反手握住腰間懸刀刀柄,衝著兩人開口喝道。

“籲——”當先一人,勒住手中韁繩,隨即翻身下馬,向著伍長緩步行來,待得臨近,這才開口。

“大人,我等是南下客商,昨夜趕路遇大雨,主人家受了風寒,特趕來城中尋醫。”

伍長打量起眼前漢子,一身尋常麻布衣衫,身形壯碩,開口也是陳懇,不似作偽,不過伍長總覺此人氣度不凡,不似尋常護院,於是目光稍轉,越過此人肩頭,向後望去,見馬車旁另一護衛,豹頭環眼,濃眉厥鼻,黑麵短髯,鬚髮炸立,好一副莽漢模樣,只遠遠一眼,便令人心生寒意。

正欲開口相問,布衣漢子似已明瞭心思,忙是開口言道:“此人是我胞弟,主人家見他長相兇惡,足可震懾惡徒,這才僱他同行相護。”

伍長見狀,不再觀望,收回目光,威嚴開口:“入城尋醫,並無不可,只是城中已下了令,無論何人入城,皆要查驗,記入城冊,還請你這主人家,下了馬車,讓我等查驗一番。”

此言出時,不等布衣漢子開口多言,馬車旁的莽漢已然大怒,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怒氣衝衝,正欲開口,只聽得馬車之中一聲清靈傳出:“大伯,可不能無禮,莫要誤了爺爺瞧病的時辰。”

開口之人,聲似黃鶯,悅耳至極,本還因莽漢不敬的幾名汴京士卒聽聞,登時一愣,心中升起的怒火頓時熄滅,循聲望去,只見一豆蔻少女,掀簾而出,眸似湖水,眉若墨染,粉腮初綻,彎曲劉海隨晨日清風拂動,清麗脫俗。

只見她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拎著裙襬,蹦跳躲閃,避開地面泥窪水坑,快步行至守城兵卒身前,眸子笑若彎月,盈盈開口:“幾位軍爺,我爺爺受了風寒,老人家本就身體虛弱,如是下車,怕是會加重病情,如是幾位軍爺能高抬貴手,小女子自是感激不盡。”

口中說著,纖細手兒輕輕一揚,一張銀票已然塞入伍長手中,豆蔻少女低聲輕言道:“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還望軍爺,行個方便。”

“哦?我汴京城中確有名醫,只是不知幾位要尋哪位看診?”士卒並未因這銀票而放低戒備之心,仍是不依不饒開口問道。

豆蔻少女答得到是乾脆:“聽聞城中,有位孫老太爺,乃名醫世家,所以我等是想請他瞧瞧。”

“原來如此...不怕告訴姑娘,你家老爺來得不巧,孫老太爺此時不在城中。”伍長聽得對方提起孫老太爺之名,警惕之心稍去,隨即如實回道。

豆蔻少女聽得孫老太爺不在城中,眸中失望頓顯,不過很快稍整心思,再開口道:“那...我爺爺這病,還望軍爺能夠通融,讓我等入城,也好尋所客棧,等孫老太爺回城。”

伍長顯然已有些不耐煩,如是平日,又無戰事,有了銀票,放人入城,亦無不可,但今日已得了軍令,要盤查入城之人,如真是自己幾人收了銀錢,放人入城,莫說丟了官身,恐怕還有下獄之憂。

權衡一二,伍長只得將手中銀票托起,面對這識時務又可愛的少女,客氣道:“非是我等不收,只是軍令在身,還望姑娘莫要為難,如車中人果真不願下車,那就莫怪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