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恆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飲下盞中美酒的徐安,隨即戒備目光轉向主將座上同樣眯著小眼,望向自己的高登。

忽覺事有不對,可又說不上來,面前飲下盞中美酒的將軍與坐上高登,兩人的目光在燈火閃耀下,透著詭譎,似凝不善。

稍作思忖,王恆暫斂心中慌張,即便瓠子不下毒,這巡守軍中計程車卒也好,這幾個將軍也罷,皆無人能攔得住自己,更何況自己還帶著,這些個門中精銳。

在這將軍邀請自己來赴軍宴時,自己已吩咐下去,讓手下人靜候自己號令,待聞主將營帳中喊殺聲起,便立即格殺營中士卒。

想到此,王恆帶著一絲遺憾,望向面前的美酒烤肉,若非下了毒,自己還真想嘗一嘗這美味。

徐安飲完盞中酒,見將軍“貴客”只是靜靜坐著,目光閃動,似在出神,毫無抬盞同飲之姿,雖有高登軍令,先行穩住此人,再行擒拿之事,可對方絲毫不給面子,徐安不免心生不悅。

冷哼一聲,正欲發作,卻聽身後主將位上,一聲讚歎。

“這滋味,真可當得上人間美味吶。”

原本想遣徐安去試探一番,見王恆不願飲酒,高登暗道對方果然謹慎,又見徐安耿直性子立時要發作,心神一動,便用兔肉美味,將帳下尷尬氣氛暫時緩和。

正是這一聲,也將徐安從不忿中喚醒,暗罵自己一聲,衝動之下,差點壞了將軍大事,收斂面上不忿,向著雪衣青年抱拳一禮,退回己座。

“公子,當真不嚐嚐這兔肉美酒?一會咱們可是要連夜行軍吶。”高登再度持起割肉小刀,削下一片兔肉,塞入口中,閉目享受,似在回味兔肉嫩滑。

見高登與那將軍皆已吃肉喝酒,王恆面上顯出陰險笑意,抱拳開口,想拖至二人毒發:“高將軍可真是見外,來巡守軍中已有些許時日,軍中這有這等廚藝高超的廚官,不為我引薦引薦...”

高登小眼一眯,雖不知這王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為免他生疑,將手中割肉刀丟至一旁,順手抄起酒壺,起身行至王恆身旁。

瞥見他空空酒盞,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回首向著營帳角落中,噤聲而立的廚官老金開口道:“老金,你這老小子,不是我說你,就連咱的貴客,都埋怨你了,有這等手藝,早不拿出來,如今惹得公子惱怒,快快前來賠罪。”

立在帳角的老金哪裡知曉,自家將軍與“貴客”間的無形交鋒與試探,只道是自家將軍真的發了火,忙連滾帶爬地搶入兩人身前,討饒開口。

“將...將軍,貴客...這...今日,並非小人...只是...小人願受軍法。”

老金本就是個老實巴交之人,聽見將軍斥責,本想將烤兔並非出自己之手如實稟報,可眼神微移,瞥向身後少年,見他微微搖首,暗自想道,事關下毒主使與巡守軍之安危,老金咬牙狠心,哆哆嗦嗦想要擔下罪責。

旁人不知,徐安卻是清楚,這烤兔乃是出自少年膳夫之手,見老金被斥,正要替他開口解釋,卻見高登已是抬手止住。

高登可是人精,只在老金猶豫一瞥,便知其中蹊蹺,止住徐安,順著老金微微後瞥的眼神望去。

黑麵少年膳夫,就立在帳角,依舊低頭不語,雖是一副瘦弱模樣,可身形如槍,並無尋常膳夫、廚官在將軍大帳中的怯懦之姿,反比這帳中所有人都更顯從容。

王恆也隨著高登目光,瞧向黑麵少年,愈發覺得此間事情蹊蹺,本是成竹在胸的他,心中已隱隱不安起來,暗暗想著許長老要及時趕來。

瞧著身旁王恆陰晴不定的神色,高登的小眼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神情變幻,為了繼續穩住王恆,面上橫肉一抖,堆起笑容望著那帳角少年開口笑道。

“難怪,難怪,本將軍還當是老金又有了新花樣,原來是我軍中又出了位少年廚官。”

先前就對這少年人膳夫起了疑心,只不過當時一心都在擒住王恆上,現在既是要穩住王恆,正好順勢探一探這小膳夫的底細,一石二鳥,高登自然樂得。

“小膳夫,你上前答話。”高登拿定心思,開口喚道。

顧蕭本打算藉著在旁伺候之機,在帳中等著那雪衣青年不打自招,沒想到自己竟成了這帳中幾人的焦點,心中微動,已是拿定了主意。

連忙裝出與適才老金相同的怯懦之姿,說不上連滾帶爬,也算得上腳下拌蒜,這幾步之遙,偏讓顧蕭走出了個跌宕起伏、搖搖欲墜...終是像老金一般,滾跪在肥碩將軍身前,哆哆嗦嗦地開了口。

“將...將軍,貴...貴客安。”

高登哭笑不得,難道是自己適才看走了眼,這黑麵少年膳夫,立在帳角之時,還顯露出一副與年齡不符的鎮定自若,可現在,就如這軍中的普通士卒一般,又驚又怕,神情不似作偽。

輕輕搖首,高登暗道:“裝傻裝的久了,看別人也都像裝傻充愣一般,想來軍中士卒也都各自準備好了,就趁此機,拿下王恆。”

心中雖這麼想,可高登的戒心未退,開口試探跪在面前的少年道:“莫要擔心,只是覺得你這兔肉烤得極是香嫩可口,本將軍自詡對巡守軍士卒尚算了解,卻不知什麼時候軍中多了你這樣擅長烤肉的廚官,你是何時入伍。”

“回將軍...小人...才入軍中不久,一直跟著表...金大人在伙房幫廚...小人自幼家貧,兒時便常在山中捕些兔啊,獐啊充飢,故而嫻熟些,若論起烹飪之道...小人至今還不曾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