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城,綿延山勢更盛嶺州,治下儒順幽武新、蔚莫應潭寰,統稱雁北十郡,將神州之地與雁北關外劃分開來。

這十郡互成犄角,綿延開來,又與雁北山勢相融,實屬易守難攻之地,當年若非趙帝昏聵,將不成將,兵不成兵,若非如此,又豈能讓北晉如此輕易南下,莫說攻至涼州,就算要越過雁北,亦要損兵折將。

如今在齊雲治下,經過多年經營,這雁北十郡,已屯齊雲精兵十萬,更有強將過千,饒是晉主宗妄,不曾放下亡父遺願,想要再踏中原之地,卻也拿這雁北十郡毫無辦法。

雁北有句老話,“南來北往經雁北,先入莫來後入武。”莫、武二郡乃是入雁北的必經之路,若要南下,先入武郡,想要北上,則需先過莫郡。

依理來說,有齊雲十萬精兵屯於雁北,這十郡不會再受北晉襲擾,可偏偏十郡之中最南端的莫郡,卻時常受匪賊襲擾,時間久了,更多的百姓皆以這些匪賊乃是晉之遊騎假扮,百姓們苦不堪言。

這些晉之遊騎,不知是如何越過這層層守衛,到達莫郡,又是如何在行劫掠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莫郡的百姓們只知這馬蹄煙塵一起,便是那北人又來劫掠。

萬鈞這十餘載,駐守雁北城,也曾多次派兵圍剿,可這些晉之遊騎,形同鬼魅,來無影去無蹤,每每齊雲軍至,這些遊騎早已逃遁得無處可尋。

無奈之下,萬鈞只得分兵巡守十郡,可如此一來,雁北城的兵力空虛,時常遭晉軍偷襲,還好齊雲守軍佔據地勢之險,方才讓北晉無功而返。

但那些晉之遊騎卻更加猖狂,只因雁北守軍行軍之時太易偵察,又無法同巡十郡,只要前腳離開,晉之遊騎後腳便來洗劫。

時間久了,萬鈞只得在巡守之餘,上奏朝廷,分在十郡設立郡守司,訓練鄉勇自保,再配合巡守軍,以防這些晉之遊騎。

莫郡之所以叫莫郡,是因這莫郡中十人有七人皆十莫姓,而莫家亦是這莫郡中最大的世家,無論經商亦或是鄉勇,皆為莫家子弟。

莫緹便是莫郡郡守司的第九任司丞,亦是莫家年輕一輩中的最後一人,前八任莫郡郡守司丞,皆是莫緹的叔父兄長,在這些年中守護莫郡的戰鬥中,俱先後死於北晉遊騎之手。

本是人丁興旺的莫家,也漸漸沒落...

此刻的莫緹正在郡守司內聽著郡守司衛的奏報,不禁輕揉眉心,以舒緩頭疼。

本不該由她一個女兒身來承受如此重擔,可莫家年輕一輩中,已無男丁,而郡守司擔負的不僅是莫家興亡,更是整個莫郡安危。

“司丞,元日節來,我們已先後折損了二十八個兄弟,才堪堪逼退了那群賊人,但也不是因為咱人多,而是雁北巡守軍到了...這撫卹銀錢再加上餉銀...咱司中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了。”堂下一司衛正苦著臉稟道。

莫緹眉眼英挺,配上一身紅褐色甲冑,少了幾分女兒嫵媚,卻多了幾分男兒英姿,別有一番風情,端坐堂上,聽了司衛稟報,並未停下手中輕揉眉心的動作,而是蹙眉閉目,開口問道:“此次巡守的將官是誰?”

司衛見狀,欲言又止,他深知司丞大人的難,不止他知,這郡守司乃至整個莫郡,又有誰人不知,莫家的難。

司丞大人身上那身褐中帶紅的甲冑,便是莫家人的鮮血所染紅的,可儘管如此,莫緹在聽聞了整個莫郡無人再敢擔這郡守司丞一職時,毅然挺身而出,自請為郡守司第九任司丞。

儘管自古來,鮮有女子為官,可這郡守司本就不是朝廷任命,而是萬鈞為了防衛那些晉之遊騎上奏朝廷,以民間設立,只在軍餉中分撥些許以資,算不得朝廷任免,故而無人有異議。

莫緹瞧出了司衛的為難,也深知這些司衛表面上有些官名,可實際上卻是用性命換來的,他們本可安心為民,做些小本買賣,可為了莫郡甘願用性命來守護大家。而那些餉銀與撫卹銀錢,更是這些郡守司衛用性命換來的,如今郡守司無銀可發,怎能不讓莫緹煩擾。

“告訴我,此次前來巡守的將官是誰,我要去拜見一番,萬大人曾答應過我們,郡守司的司衛雖非朝廷命官,可也同享雁北陣亡撫卹...”

司衛在莫緹追問之下,才支支吾吾的開口:“此次來的,是...高將軍。”

“嘭!”

聽到高將軍之名,莫緹拍案而起,憤而開口道:“怎會是他,他不是...往年陣亡撫卹分文不少,今年卻遲遲沒有動靜,原來如此,不行,我不管他如何從牢獄脫身,這撫卹銀錢,是那些兄弟用命換來的...我這就去找他理論。”

言畢,莫緹一甩身後披風,便怒氣衝衝要去前往巡守軍營,司衛見狀,連忙上前阻攔:“莫大人,那高將軍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他...你又何必去...實在不行,咱們司中的兄弟再湊湊,先讓陣亡的兄弟們入土為安,再從長計議。”

莫緹雖是女兒身,性格火爆卻是滿郡皆知,司衛喚做莫蔣,亦是從小在莫郡長大,雁北各郡設立郡守司時,一眾百姓,皆懼那群北晉遊騎,無人敢報名加入,只有這莫蔣,曾親眼見過那群神出鬼沒的遊騎殘殺百姓,胸中熱血上湧下,帶著十餘個兄弟率先加入,這才讓觀望的百姓紛紛加入。

莫蔣在這些年中,先後追隨過莫家前八任郡守司丞,曾親眼看著這八位莫家司丞大人為了保護莫郡命喪那些賊人之手,亦曾親眼瞧著這位莫家最小的女兒,為了莫郡,毅然扛起了郡守司丞的重任,本欲離開郡守司的他,也咬牙一路追隨了下來。

那雁北派來的巡守軍領軍將領高登是什麼人,莫蔣再清楚不過,仗著瑯州知州高廉是他兄長,成了雁北巡守軍三位巡守將之一,此人好色,在雁北胡作非為,不僅大肆斂財,凡是見到有些姿色的民婦,便搶佔擄回。

萬鈞得知,大怒之下,將其收押,本欲以軍法問斬,可高廉得知後,便藉著萬鈞濫用私刑的名頭上奏朝廷,又遣人恐嚇證人,銷燬證據...山高帝遠,等到齊劭看到奏摺,只看到此案輕描淡寫的案情,最後只以品行不端的罪名,罰俸一年對高登略施小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