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用盡了全力,何之道緩步向前行去,本是攤開的雙手再度緩慢握起,那些金鈴紅纓碎屑幻化,漂浮在這瘡痍之地的點點星光,隨著何之道緩緩握緊雙手,向著他的手心疾速彙集,慢慢凝聚出耀眼光芒。

神秘劍客並不阻攔,亦沒有搶先出手,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望著何之道一步步行來,斗笠之下雙目之中,多種情緒彙集,說不出來是悲傷、同情、戰意、欽佩還是其他。

顧蕭亦是被這位“何家老祖”身上散發的氣勢震懾,一時間忘卻了他還是那個一夜間屠了風家堡滿門的惡徒,身旁的江凝雪似也忘卻了其他事情,只是靜靜凝望著神秘劍客的背影,冷眸之中不停的交織著,閃動著...

風姑娘見到報仇的機會來了,身形一動,就要動手,身形將動,卻覺身前一股磅礴劍意傳來,那劍意之強大,似乎有無形之手,將自己牢牢按住,冷汗霎時間浸溼了後背,而那頭戴斗笠的神秘劍客之聲傳來。

“莫要亂動,他此刻已是知天境巔,甚至已是半步宗師之境了,你現在去,只怕還未近身,就已被他強大的內力震的粉身碎骨了。”

風姑娘心驚,明明那何之道看起來已是將死之軀,為何這斗笠人會說他已是半步宗師境,但剛才正是這斗笠人在何之道手中救下了眾人,他既然開口了,就先暫時觀望再做打算,於是便收起了心思,望向行來的何之道。

何之道緩緩抬起光芒匯聚的雙手,在場中眾人詫異目光中,將金鈴紅纓幻化匯聚的光芒張口吞下...

似乎剛剛中斷的往事又繼續浮現在何之道眼前,正如當年乞兒眼前一黑,再度睜眼之時,乞兒發現自己已是身處一處黑暗之地。

摸著依舊痠疼不堪的後頸,乞兒費力的起身,聽到此地之外,似有吵雜人聲,不多時又再度陷入昏暗,乞兒摸索了許久,終是找到了像是房門的東西,用力拉了拉,那房門卻紋絲不動,乞兒詫異,聽說這世道漸亂,有人專門以販賣人口為生,難道那公子...

可瞬間乞兒就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既是要賣了自己,這些天何苦錦衣玉食的餵養自己,僅是那方小院,每日的食物,還有下人婢女,教自己讀書寫字、槍棒拳腳的師傅,何必花這些冤枉銀子,怕是連本錢都回不來了。

回想起恩公之言,乞兒想道,許是恩公對自己的考驗,既然如此,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辜負了恩公的期望。此地無光,乞兒既然拉不開那門,只能安心待在這黑暗之所。

又過了許久,乞兒的眼睛終究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乞兒眯著眼睛,總算是將自己身處之地看了個清楚。此地不過丈餘見方,牆壁摸索起來似是堅韌之石壘砌而起,而自己最初摸索到的房門,不過是個透氣口而已,順著透氣口向外張望,依舊是一片黑暗,寂靜無聲。

乞兒心中恐懼,又想起昏厥之前,恩公的那句“死了便埋了”的話來,在這黑暗之所,摸索至角落,蜷縮起來,靜靜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兩日,或是三日,此地無光,亦無其他可以確認時辰的參照之物,乞兒早已飢渴難耐,可這黑暗之所不僅沒有實物,就連可以飲用的水都沒有,加之環境陰冷,乞兒只覺得精神都快要崩潰了,可他心中依舊堅定,自己要熬過去,便能追隨恩公,報答他的恩情...

正想著,就見那處通風之所,似有火光亮起,乞兒如獲希望,連忙撲向那通風口處,循著那光亮望去,可接下來看到的一切卻令他絕望。

那是一個人,手持火把,手中還拎著個大大的木桶,火把照亮處,似是與自己相同的鐵門,只有一處通風口,這房間一間間的並排,似乎一眼望不到頭,而那手持火把之人每行至一間門口,便輕拍鐵門一處,那通風口便會開啟一個只有碗大之窗,那手持火把的人就會從木桶之中端出一碗,順著視窗丟入牢門之中...

如此反覆,不多時,就已來到了乞兒所在的房間,輕輕拍擊鐵門之聲響起,備受煎熬的乞兒忙撲上前去,順著那狹小的視窗想要開口求這舉著火把之人去通知恩公,救救自己,可將將張口,方才想起,自己連恩公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就在乞兒還在想著如何乞求舉著火把之人時,那人卻漠不關心,如同先前一樣,從木桶之中取出一隻碗來,順著視窗丟了進來,乞兒還想要張口去求,卻被視窗之外傳入的一股大力震退,仰面跌倒在這黑暗之所中。

望著那火光在通風口中逐漸消失,自己身處之所,再度陷入黑暗之中,乞兒陷入了絕望,嘶吼著,撞擊著,想要從這黑暗之所脫身,可任憑他如何使力,如何吶喊,這地方就如同閻羅地獄,沒有人搭理自己,乞兒徹底絕望了,癱倒在這黑暗之地。

又不知過了多久,乞兒又餓又渴,已至極點,想起那手舉火把之人,丟進了一隻碗來,忙在黑暗之中摸索起來,直到摸到了那個碗,只不過早已摔的粉碎,而那碗中好像裝著些麵糊。

乞兒如獲至寶,忙捧起那碎裂的碗來,顧不得碎碗邊緣的鋒利劃傷手掌,將僅剩不多,早已幹若面塊的麵糊倒入口中充飢。

不吃還好,越吃越餓,加之麵糊早已幹了,吃入腹中,口渴之感更盛...

這樣的日子,就這麼重複了許久,許久,以至於乞兒逐漸麻木,不再期盼著自己那位恩公還能來救自己,每當鐵門視窗開啟之時,便會飛身上前,接住丟來的碗,讓裡面的麵糊不至於隨著碗摔碎後,麵糊灑落一地。

乞兒亦學會了在這送麵糊之人來之前,細心的分配這碗中的麵糊,讓自己每日都能有吃的、喝的,而那些未摔碎的碗,自然也有它的用處,那便是用來接住自己排洩出的水份,用來飲用...

黑暗之所,不知時辰,乞兒覺得自己也許在這裡呆了月餘,甚至一年,不得而知,直至一日,乞兒估摸著那送麵糊的人又要來了,於是乎,起身活動了下無力的四肢,準備隨時接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