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七里不夜城街道兩旁的柳枝被東風吹拂著,處處柳絮飛舞,落紅無數,時值又趕上了細雨綿綿,路上的行人心中煩悶,像是丟了魂一般,正應了那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秋風清與朱夏宜披著連頭斗篷,疾步來到了歡心館,方一進來,那歡快的小夥計顏碩便迎了上來,一看是他們二位,立馬變了顏色,似乎是不太歡迎,斜倪著秋風清說道,“你怎麼還敢來?”

秋風清聞言,稍微放心,看這夥計前後對他的態度,顏回必定是回來了,遂問道,“夭夭在哪裡?”

“你!主人閨名也是你可以胡亂叫的?”顏碩厲聲喝道,彷彿秋風清叫了聲他家主人的閨名,就會玷汙了他家主子的名聲一般,極為不悅。

秋風清眉頭稍凝,面露不耐之色,朱夏宜心領神會,便開口威脅顏碩道,“好好說話,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割下來餵狗!”

顏碩被一頭紅毛的朱夏宜唬住,連忙捂住了嘴,竟是有些害怕,這個紅頭髮的男子,真的會將自己的舌頭割下來,遂稍微和顏悅色了一些說道,“主人已經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為什麼走了?”秋風清不解。

“為什麼?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麼?”顏碩聽他如此一問,火氣蹭的又上來了,但是看到朱夏宜威脅的眼神,遂又安靜的說道,“主人受傷啦,這你都不知道,虧主人為了救你,將大半真氣渡給了你,還讓你叫她的閨名,哼!我看主人真是瞎了眼!”

“什麼?她竟然受傷了,難怪她的臉色...為何她不肯告訴我?”秋風清面色倏然凝重,一臉的愧疚之色。

“還告訴你什麼呀!見色忘義,呸呸呸,不對,”顏碩突然覺得這樣形容不夠準確,遂又改口道,“你見異思遷,喜新厭舊,朝三暮四,你,你紅杏出牆!”

小夥計顏碩就要詞窮,憋得滿臉通紅,覺得還不過癮,歪著腦袋,苦思冥想,儘量蒐羅著類似的詞語來揶揄秋風清。

“快說,她現在在哪?”秋風清不耐煩的催促道。

“我哪知道,我一年才能見到主人四次而已,再要見到她,恐怕要等到秋分時節了。”說完又憤憤不平的看了眼秋風清。

“你什麼都不知道,還羅裡吧嗦!”朱夏宜作勢就要打他,“信不信我抽死你!”

小夥計連忙雙手抱頭遮擋,“別別別,我真的不知道啊,主人臨走前說去療傷了,具體去了哪裡,她也沒有說呀!”

“她的家鄉在哪裡?是不是回家了?”秋風清問道。

“不知道,”小夥計搖了搖頭,看神情似乎不像是說謊,“不過主人的水性非常好,

應該是在水之畔。”

“世間的水多了去了!哪個水之畔呀!”朱夏宜失去了耐心,一揚手,狠狠拍在了小夥計的頭上,“說了等於沒說,廢話真多!”

“你!怎麼真的打我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呀!如果尋不到,秋分時節,你們再到這裡,她必定會來的!”小夥計揉著腦袋,吃痛的說道。

掩淚空相向,風塵何處期,秋風清眼膜暗淡,沒有再問,想起初相見時她眉心的那抹銀白色繁華,美麗而妖嬈,讓他懵懵懂懂中,感覺了一絲心底的變化,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命長河中的女子,對他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二人在顏回這裡撲了個空,遂又轉道去了牧野,再次踏入這片生養他的地方,秋風清心中難免激動。兩人方一進入結界,便看到古堡之前有一人,霜隕蘆花淚溼衣,白頭無復倚柴扉,那人白衣白髮,原本白皙的臉上赫然出現一條恐怖難看的紅色鞭痕。當他來到秋風清的跟前之後,眉心舒展,眼底含笑說道,“清兒”。

“爹爹!”秋風清撲過去,兩人喜極而泣,明鏡遂領著秋風清二人穿過了古堡後的叢林,來到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正是祭魂宗所在。

待三人來到了一間茅屋內,看到為首坐著一位紫色璇服老者,劍眉細眼,兩鬢花白,正是他的外祖父秋松嶺,他的旁邊站立一個白衣女子,血色紅瞳,額間硃砂,正是曾經將他嚇暈的那位!只是此時的她,與那日稍有些不同,似乎有了些神志。

秋松嶺一見為首的那名男子,一襲白衣,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眼角有一抹褐色的淺痣,手執飛星傳恨扇,可不就是他的清兒麼!不禁大喜,顫抖的跑過去,一把抱住了秋風清,“清兒!你終於回來了!”說罷,趕緊拉著秋風清來到了他的座位上,一同坐下,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倒是頗像一個尋常人家的老爺爺在和自己的外孫子嘮著家常。

秋風清遂將這些年的點點滴滴,調重要而又不會讓他們擔心的事情,一一說給外祖父聽。而明鏡則站在了白衣紅瞳女子的身旁,秋風清好奇的看過去,如果撇去白衣紅瞳女子的眼睛,和明鏡臉上的鞭痕,此時他們二人,真的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鳴,遂好奇的問秋松嶺道,“祖父,她是何人?”

秋松嶺看著秋風清,不禁動容,老淚縱橫,“她...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啊!”

秋風清震驚的看著他,又看向那白衣紅瞳女子,他萬萬想不到,這人竟然是他的母親,他苦苦想念的母親,居然一直生活在他的身邊!只是,她卻早已經死了!

秋松嶺看了一眼明鏡,明鏡點頭,秋松嶺遂將過去的恩恩怨怨都告訴了秋風清,秋風清直到此時此刻,方知明鏡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他的母親則是秋霜!

秋風清知道真想激動不已,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沒想到如今父母都在他的身邊,遂激動的如同孩子一般,奔到了明鏡和秋霜的身邊,擁抱著他們,雖然秋霜還是有些冷漠木然,但是他卻能夠感受得到她的心意,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母子連心,是世間最真摯的情誼。

祭魂宗只有幾間茅草房,其中有一間,佈置的頗為溫馨,裡面雖然許久沒有人住,卻也是乾乾淨淨的,明鏡每日都會過來打掃,這間正是早就為秋風清準備好的房間。

秋風清領著朱夏宜,每日與外祖父絮絮家長,下下圍棋;與爹爹請教武學道義,研究食譜菜餚;又領著阿孃去山裡採摘鮮花野果的種子,在自家茅草屋前開墾了一片花園,一片果園,阿孃只是看著秋風清,也不說話,也不幫忙幹活,不過秋風清一樣很開心,乾的頗為起勁。所謂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此刻,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家麼!

在祭魂宗連住了好幾日,因還有很多未了之事,遂只好先拜別了祖父和爹爹、阿孃,返回了隱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