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正確的回覆後,方諾順利地進入了幽藍光輝組成的幻境中。

一條純粹由光點構成的大河浩浩蕩蕩地流向未知的彼端,雪白的小獸四足浸在虛幻的光之河裡,他感覺每一次自己來到這個地方,自己的身體就更下沉一點。

而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光”:

破碎的畫面中,魔女和宵先生憑牆而立。

明明都已經到了約定的地點門口了,卻誰也不急著先進去,像是害怕打擾到屋裡的老人家休息似的。

二者就那麼站在宅邸的外牆邊,你一句我一句的,沒過多時,就把要交代的事和要給出的回應都談完了。

一方說,他借了一輛馬車跑來此地之前,聽說本該冬眠的蛇族無端跑出黑暗森林,來人類的領地作亂,於是,花了好些時間調查了一下這樁事。

另一方則回答,自己不需要第二個“能人”來幫忙。

“我每次都能把它們擊退。”

“對峙這麼多次了,你們打都要打出感情來了吧?”宵先生缺乏尊重地回嘴道,“為首的那條大蛇,你是不是已經捨不得封印、或是乾脆殺死它了?”

魔女難得沉默了許久。

“我有能力挽回、彌補它們造成的一切損失。”末了,她如是答道,“也能確保不會有村民被它們所傷。”

異樣的光芒從她兜帽陰影下的雙眸中閃過,她並沒有把心中的真實想法坦誠說出,也沒有這個必要。

但是,身居“旁觀者”之位的方諾,卻能透過這段回憶中無處不在的大氣靈力,感知到那時候魔女的心中所想。

並不是有關無私奉獻,或是與來犯村莊的巨蛇“惺惺相惜”的想法。

反而,讓未曾對人類的內心產生興趣的小獸,切切實實體會到了人類心中的陰暗一面。

她想的是:如果沒有那些妖獸“幫忙”,自己不可能這麼快、這麼容易同村民們打成一片。

哪怕在她與妖獸們交戰前期,有不少村民死在了那些他們曾經的信仰手下……那時候,她還只是個“旅人”,而非“守護者”,還不必揹負起“保護村莊”這樣的重大責任。

隨後,方諾又對回憶中魔女的想法感到悲哀:

她並沒有和村民們“打成一片”。

她心目中和同類們的“友好關係”,實際上並不成立。

短短几天下來,方諾每次遊走在山之村的大街小巷中時,總會聽到人類們在背地裡說他們的“守護者”的閒話。

他們並不信任她,他們認為她另有謀劃。

真是可悲啊,人類。

雪白的小獸將視角保持在半空中,凝望著底下兩道渺小的身影,心想。

都已經相處一年時光了,他們居然仍心存芥蒂,他們居然仍未能填補彼此間的鴻溝,他們真的有好好溝透過嗎?

只是一方在“毫無理由”地付出,另一幫人一邊全盤接受她的好意,一邊在背後詆譭她、編排她。

至少在現階段,魔女對山之村村民不含惡意,所行所舉都像是在贖自己的罪過罷了——從“地獄”中逃出的罪,引起“森林靈力紊亂”的罪……她卻得到了什麼呢?

明明是一個“能人”,卻做人做得這麼失敗。

而當心中這麼一點點小的“邪念”,被初來乍到的馬車商人指出時,這可憐的人類就像突然間被從道德制高點推下、摔進深淵裡把心摔得粉碎了一樣,舉起手,死死地拉住帽簷,將自己的一切表情都隱藏在陰影之下。

自己在族中雖然無父無母,但好歹周圍的族親們都很關照自己,兄長和姐姐們也對自己很好,自己和其他同輩雖說誰都看不起誰,可也不至於在暗地裡說對方的閒話、傳沒品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