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離開山之村的那個時候,方諾就從來自卡斯蘭奧帝國的宵先生那裡聽聞了聖十字所做的實驗。

他們將一個人類獻給大自然,換來了“真實之獸”的眷顧。

人類還真是喜歡把同類放在交易的天秤上,彷彿他們對自身之“重”十分自信,認為這種犧牲一定能換來理想的結果。

他知道被作為籌碼交易出去的是吉瑞姆——後來被仙獸“羽蛇”殺死的聖十字主教、公會首席……然而,現在的他已無從知曉這一系列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更不知道該如何撬開周圍人類們的口,以此來獲取自己希望瞭解的資訊。

“有可能,吉瑞姆主教本身就是一位獸人混血,他在被自己的養子刺殺之後,才被教會里的狂信徒們盯上,遺體被那群人用來召喚花皇……”

方諾無視了身旁鴿子妖獸既擔憂又期待的目光,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中。

“公會……獵獸人公會可能是在原本的吉瑞姆主教死後才建立起來的,佔據了他軀體的獸族成為了公會的首席,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花皇離開了人類的世界,他所使用的身份也就被宣告死亡,公會也因此解散了……”

自己的猜測未必是錯誤的、不合理的,方諾心想。

在當時,宵先生所作的唯二的事情,就是說出一件發生在過往的事情,然後引導自己去把它往時間線裡套。

但是,在一幅拼圖被完成前,遊離在外的拼圖碎片應該安放的位置,是尚未被確認下來的……有許多種不同的可能性在等待它。

“宵先生並沒有告訴我全部的實話。”方諾心說,“他擷取了自己已知事項中的片段,把它們結合在一起,講述給魔女他們和我聽。”

“吉瑞姆主教死後聖十字教會被戰火吞噬,和戰爭結束後聖十字公會由於不明原因解散,根本是兩回事。”他早該注意到這兩件事年代的區別,“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這樣,現在聖十字的那位‘白橋先生’,以前還和花皇共事過?”

而就是因為他們倆的這段過往,導致現在的聖十字開始封印、討罰獸族?花皇則歸隱黑暗森林,山脈內到處都流傳著祂已故去的謠言。

“好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啊。”方諾舉起雙手,抱住腦袋,閉上眼睛來幻想掌握過去發生的一切事情後的自己,“我是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只需……”

他一點一點將視線轉向附近的鴿子妖獸。

明明是自己對其所說的話感興趣、主動湊上來的,如今,對方卻像是被他遺忘、冷落了一般,連之前所坐的石塊也被自己霸佔了。

此刻的蓋斯德·格茲,正一臉委屈地蹲在地上數石子。

“主動踏出去。”他的目光完全投落在蓋的身上,嘴裡喃喃自語著。

若想了解被作為前身的獸王隱藏起來的那些事,唯一的辦法,就是他主動走出這座山脈、進入人類的世界。

也就是重返往事發生的舞臺。

“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雖然問得有些太遲了,但是沒關係,方諾用充滿希冀的眼神注視著身旁的妖獸,希望對方能重述一遍先前的邀請。

儘管他對這隻鴿子的好感不多,主要是因為他對“聖十字”沒什麼好的感覺,更多感到的是這個“人類至上”主義教會對獸族的惡意……但不要緊,優秀的妖獸應當擁有寬容和忍耐的美德,可以無視主觀意願、暫時做出違心的舉動。

畢竟,他也不是真的會厭惡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妖獸,頂多只是對其無感。

和魔女相處的那幾日他都忍過來了,區區一隻鴿子又算得了什麼?

“你,”蓋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對上方諾的視線,“和我們——”

他比劃著手勢,似乎有些過於緊張了:

“一起、額,一起離開這座山脈?”

“我們一起”——他支支吾吾的,說了好半天這組簡單的詞彙:“當然,如果你已經決定了前進的方向,我也不會強求。”

這傢伙鐵定是誤會了什麼,方諾審視著蓋的表情,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對方大概是把自己當成仙獸或是其他位格高於普通妖獸的存在了,所以,才改變了對待自己的態度,膽子也變小了許多。

而這種小誤會,他也沒必要去解釋。

不過說實話,他也不清楚自身現處的位格。

儘管一直以“妖獸”自居,可是,現在的他不但確認了自己的實質是一位封印了記憶和能力的獸王,還曾吞噬了整座黑暗森林的冗餘靈力、覺醒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技能。

而他所操縱的靈力的顏色,有時是白的,有時卻可能是藍色,或者其他的色彩,根本無法用簡單的“靈魂顏色學說”一概而論。

“最奇怪的能力莫過於惡意值了。”方諾在心裡嘀咕道,“我聽到了我自己的聲音,能夠憑空構築出本不存在的事物……現在想來,光從這一點來看,我就與那位獸王脫不開關係。”

“說到這個。”他瞥了眼正耐心等候自己回覆的鴿子妖獸,“我其實一直很疑惑啊,‘天地之子’這個稱號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在遭遇倒黴的事況時,在腦海中迴響的聲音會說“來自世界的惡意增加了”,獸族們眼中的“世界”,其實就是“天地”吧?這兩種表述形容的是同一個概念。

“天地之子”就是“世界之子”,“來自世界的惡意”就等同於“來自天地的惡意”。

可世界為什麼要對他表露惡意?

他也沒感覺自己遭到了世界的針對啊……反倒是偶爾倒了黴運,還能由此因禍得福,用惡意值兌換來能解決糟糕境地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