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觀臺來回跺腳,焦躁道:“這就是用斧鉞加身來讓咱們相信招供為真,如果,如果咱們繼續抓人,然後一直沒有結果,那……”

江愁眠看著無可挑剔的供詞道:“用一個假高歇詐出來供詞有假,也算沒有白費精力。”

遊觀臺抓耳撓腮道:“然後呢?然後呢?咱們查不下去了啊!被人牽著鼻子走,到最後……唉!”

衙役腳步虛浮的飄進來,道:“大人,屬下上刑時發現高歇琵琶骨上有流放印記。”

“走走走,看看去。”忙拉著江愁眠往牢房去。

鍾晚仰著頭,吃不住脊杖,被塞住的嘴裡只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向玉,向玉,向玉!他發著狠的把頭抵在長凳上,向玉……他忽然就覺著眼前模糊不清,眼睛漲的發痛,向玉啊,我還能見到你嗎?

“查了嗎?”

“大人,查了,這個印記還新鮮得很,是最近一批流放桂陽郡的犯人。已經往桂陽去了文書,這就要等了……”

“放屁!都知道是那一批流放犯了,還審不出來?!”

鍾晚晃了晃頭,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

遊觀臺嫌棄道:“給他揩一下臉,滿臉馬尿!”

江愁眠看著流放名單,目光停留在鍾晚二字上,喚來個衙役道:“你帶人去青嵐語提老鴇來。”

遊觀臺道:“拖下來,圍匹麻布,這看著傷眼睛,把他嘴裡的物什取下來,我要問話。”

衙役連忙擺手道:“大人,不行啊!他就是要咬舌自盡我們才給他塞的。”

江愁眠道:“無妨,咱們先等一會兒,你們繼續給他上刑,要名字好聽的,不能叫你這青嵐語的清倌落了面子。”

鍾晚偏頭看他,江愁眠道:“本官是糧草案的主審之一,大理寺卿江愁眠。倒是你,本官連日忙得頭昏眼花,沒認出是鍾清倌。失敬啊。”

江愁眠扯掉他嘴裡的汗巾子,冷笑道:“怎麼,有話要說?這回改方式了,不主動投案了,改繞圈子了。”

鍾晚道:“你,你要做什麼?”

江愁眠道:“本官不做什麼,只是把你以前的老鴇找來,看看這燕都裡是不是有什麼你惦念的東西。你說的供詞,本官半個字都不信。”

鍾晚吼道:“我認罪了!你們為什麼……咳咳…嘔……為什麼?”

江愁眠站在他面前,絲毫不在意袍子上被鍾晚嘔了血,道:“你現在招,還是等老鴇來了再招?”

鍾晚道:“我都招完了……沒有了……”

遊觀臺拉著江愁眠到旁邊合計,道:“老江,我是這麼想的,你看啊。這案子在咱們手裡已經越權了,應該移送刑部了。這燙手山芋咱們就連帶著老鴇的證詞一起,扔給杜鶴徑。”

江愁眠道:“越權?哪裡越權?這就是……”

遊觀臺抓著他的手道:“別急,老江,別急!你聽我說嘛。你看啊,我這京兆府裡漏洞百出,你的大理寺審起來也未必能得好,但是你想想啊,刑部那不一樣,那就是燕都裡的鐵桶。我就不信了,那些人手眼通天能伸到刑部大牢裡去!”

江愁眠道:“是這個理,但是刑部如不肯接呢?”

遊觀臺擺手道:“不會,刑部最近清閒,這案子去絕對會馬上審理。”他左右看了看,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附耳低言,“但是這事咱們必須得留一手,你就當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咱們不得不防,我雖然是糊塗官司,但是現在這案子……”

遊觀臺不放心又四下張望,吞了吞口水,道:“我覺得啊,憑我多年在燕都裡混的直覺,這案子現在還是小火慢燉的狀態。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件案子就是在逼我們移送刑部呢?刑部是燕都裡最死的鐵桶,而你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屆時被逼入絕境,咱們現在留一手,那就是我們能保全家平安的機會!”

江愁眠看著手上的狀紙,沉默不語,都是千年的狐狸,誰又看不出這案子古怪呢。只是他跟遊觀臺不同,他想查明真相,遊觀臺想的是保全自身。他甘願為了大周,為了案子付出一切,但是正如遊觀臺所言,這案子的重點根本不是案子本身,而是朝堂上已經略有苗頭的黨爭。

半晌,江愁眠嘆氣道:“終究是我老了,就依你的意思辦吧。”

甘泉宮。

承德帝撇過臉,低聲道:“我已大廈傾頹至此,無兵無將,靠我……如何能東山再起?”

蕭瑟眼看有戲,忙道:“陛下豈不聞韜光養晦之言?”

承德帝看著她,喃喃自語著:“韜光養晦……”眼裡精光一閃而過,他拉著蕭瑟的手承諾,“待朕來日重掌中樞,你就母儀天下!”

望江南。

謝松照撿著訊息看,越看越愁,直嘆氣道:“坊間對青衫寺一案的議論愈演愈烈,各府上也是怨聲載道,太子卻始終不拿主意。”

顧明朝道:“既然太子婦人之仁,那你為何不快刀斬亂麻?”

謝松照道:“太子不是婦人之仁,而是庶政建樹頗多,於陰謀詭計一途稍顯不足。”

顧明朝撇撇嘴,謝松照把鎮紙捲起,往他頭上一敲,道:“明朝,來日這婦人之仁就是你活下去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