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尾巴上突然的毒日頭都壓不住鴻臚寺裡眾人的心寒。

“章大人,您敢緊接旨吧,咱家還要回宮去復旨呢。”內侍催促道。

鴻臚寺卿章聞商臉色鐵青,差點大罵一句滾然後把人踹出去。半晌抹了把臉道:“臣領旨。”

待內侍走後,眾人都是臉上陰沉沉的。

章聞商咬牙切齒的罵:“媽的!將士在前浴血廝殺,我等坐享安樂,如今贏了……反而要當孫子,陛下……”

“大人。”謝松照上前扶著他,截住話頭。

今天這日頭格外燙,鴻臚寺裡眾人卻覺得這堪比數九寒冬。

偏廳裡,章聞商灌了盅冷掉的殘茶,呸掉茶梗又罵道:“喝個茶都他媽的不順!”

謝松照摩挲著青竹扇,兩眼無神的瞪著房梁。竇思源牙齒藥得格格響,突然起身道:“這算什麼?古今未有之荒謬之事!不僅不讓他們吃癟,還要我們將碎月城拱手相讓,還!還要送王女!這……”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昏君所為。”謝松照淡淡接道。

竇思源哽咽難言,伏案而泣。

這件事迅速在大周境內傳開,無論黎庶還是朝臣都懇求收回旨意。北海天下書院裡的學子們聞說竟是風餐露宿趕入燕都,聯合太學學子一齊跪請收回成命。百姓嚎哭,家中子弟從軍,本是光宗耀祖,如今打了勝仗卻要割地賠款送王女,這簡直就是天降奇恥!如何留於後人?

***

含元殿裡承德帝被罵得狗血淋頭,仍是覺得自己有理:“朕如此正是要不戰而屈人之兵,以提現我大國風範,使諸邊小國聞風來降!”

御史中丞孟寄詞說得口乾舌燥也不見承德帝聽進去,他直接爬起來開罵:“我等苦口婆心,你卻不以為意,待汝宮車晏駕後史書評說必定要留爾一筆昏君!來降?降個屁!不過是來打秋風!誰不戰而屈人之兵是送錢送地送王女?哦!還要把尊嚴送到人腳下踩!”

承德帝臉色更難看了,剛要開口反駁又聽他罵道:“我孟乾跡生如蜉蝣,死何足惜,但我就是看不得將士們出生入死打了勝仗還要當孫子!徵西候戰功累累,陛下說其姑貴為皇太后,其妹貴為國母,其子是鴻臚寺左卿,已經賞無可賞。放屁!”孟寄詞推開來拉他同僚,繼續罵:“崇明年間是太后力排眾議扶持您登上大寶;皇后娘娘賢良淑德,後位是先帝親定,陛下當年愛重幾番求娶;謝松照是承德六年的榜眼,陛下授鴻臚寺典客屬即令不過從七品,後遷至左卿。陛下說的恩典都是他們自己掙出來的!”

承德帝面上無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孟寄詞恍若在看白痴:“陛下是明君否?”

承德帝忍無可忍:“毀謗君主,結黨營私,來人,給朕拖下去杖斃!”

“陛下!”眾人大驚失色,大周開國至今從未有言官在朝上因諫言被賜死,更何況是說了天下民心所向的事,再說結黨營私,結什麼黨?天下學子齊齊匯聚燕都陳情,這莫不成也是結黨?這要真給賜死了,昏君的名聲連洗都洗不掉了。

內閣首輔趙懷瑾上前一步道:“陛下,孟乾跡不可殺!雖言語不順聖心,但卻是字字句句為陛下所慮!”

承德帝站起身盯著趙懷瑾道:“閣老,此事朕意已決,絕無可能朝令夕改!”

孟寄詞還要罵,卻被徐雁徵死死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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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