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朝從滿目竹月坐到鴉青籠罩,就好像他前面的十五年,他知道曾經七年粗鄙不堪,如今有把刀在身側為他剝離曾經,謝松照就是這把刀。

如果你見過謝松照,就知道霞姿月韻,軒然霞舉。顧明朝越是看他越是厭惡自己的幼稚輕浮。

“我這湘妃竹令殿下夜不能寐嗎?”謝松照換了身百草霜的長衫,站在廊下像是穿過平旦而來。

“謝松照。”

謝松照撿了塊地坐下,把玩著扇墜道:“悟出來什麼?”

顧明朝抹了把臉,跪下磕頭:“我顧明朝自母妃薨逝便是無根之人,陳國沒有人需要我回去,我也不願意回去,我在燕都生活了七年,因我年幼,沒人刻意為難我,但是也絕不會養虎為患教我詩書,今日得遇世子,我顧明朝想做個真正的人,想有立足之地。請世子教我。”

謝松照左右顛著扇子,看著他輕輕的笑,半晌才道:“你說了這麼多,但你還漏了最關鍵的地方。”

顧明朝望著他:“什麼?”

謝松照盯著他:“跟你合作要攪亂燕都的人是誰……”

顧明朝低下頭,死死咬著後槽牙:“世子,我若是說了,你心裡就會想,今日他會反水,來人也會出賣我。我若是不說……”

謝松照低下頭笑了:“爺想把你送到御前。”

顧明朝不解的望著他。

“在此之前,你需要學的東西很多,但你只有兩個月。”

兩個月是顧明朝劍尖的風,是謝松照跟戶部的唇槍舌戰,是一封封征戰龜茲的戰報。

“將軍征戰,海內笙歌。”

謝松照抬眼撇他,淡淡道:“誰教你的?”

顧明朝擦劍的手一頓,懊悔道:“我就是……”

謝松照看了眼馬車外熱鬧的街道說:“為君分憂,乃臣之本分,何來怨懟?”

顧明朝看著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腹誹,也不知道是誰把楚王和戶部都逼得恨不得繞道走。面上順從的點頭稱是。

楚王也很頭疼,年關將至各個地方都要錢打點,戶部不僅要給西北交戰地供糧,還要給陳留和滏陽關供糧,錢錢錢!愁死個人。如今陳留的林浥塵,滏陽關的江寧都已經到燕都了,都是來要錢的。

潘舟宜那個蠢貨!還敢跟顧明朝走得那麼近!林浥塵老爹那一場仗打完後被燕都賜榮歸京師,每年一見面林浥塵都給不了顧明朝好臉色。這回拖了半月的軍糧……肯定難纏的很。

馬蹄聲自長街短巷而來,逼停了謝松照的馬車,只聽那人道:“照顧好我的朔風,我找你們世子。”

顧明朝打起簾子讓人進來,來人一身千山翠的勁裝,帶著早間的風露撲進狹窄的空間。

“喝茶。”謝松照隨意的遞過去。

“他奶奶的,蠻子真是一天天不消停,爺真想給他錘得連他奶奶也不認識!”

“林浥塵,你好歹別辜負這個名字,文雅點成不?”

“奶奶的,還文雅……”林浥塵突然看到旁邊的人,話頭打結,“這誰啊?”

“顧明朝見過林將軍。”顧明朝頷首。

謝松照道:“燕都局勢不穩,這是七年前老將軍征討陳國時……”

“哦!明白了!就是他嘛,我當初是想給他一頓揍的,後來發現是個奶娃娃,沒好意思下手。”林浥塵捏著茶盞打量他。

謝松照:“老將軍坐鎮燕都,你在陳留的軍糧可有延遲?”

說到這個林浥塵就來氣:“他奶奶的,戶部撥糧是越來越慢,今年滏陽關收到的有一半發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