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裡奈的雙眼輕眨了一下。

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麼多話,而這些話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

這讓她覺得有點可笑。

還有滿腹的怒火。

“你……什麼意思?”

她慢慢紅了眼眶,但聲音依舊有些寒意。

“開什麼玩笑?你早幹什麼去了?非要等到我下定決心離開你,一個人弄完這麼多事情了你才跑出來給我說這麼多漂亮的話,你覺得我是多愛你才會忽略這麼多事情給你一次機會?我脾氣有那麼好?”

緋裡奈大有種要將一直憋在胸口的話語一吐為快的感覺,如今全部吐出,她靠在靠背上,長長地撥出一口氣,微微仰著腦袋,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示意琴酒坐在自己身邊,將滿臉的淚水抹去,雙眼依舊通紅,但聲音卻開始平靜下來了。

琴酒沒有坐過去,而是站在原處,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像是生分的陌生人,避開她的目光,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盤旋的直升機。

組織的直升機一直在針對著摩天輪進行搜查,像是堅信緋裡奈會選擇這個極佳的聚集地點一樣。不過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逃跑的痕跡,追著自己過來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

可緋裡奈將雙腿交替疊在一起,雙手放在小腹之上,不緊不慢,保持著自己短暫的平靜,沒有一絲慌張的樣子。

琴酒沉默了很久。

很奇怪,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痛心。

他根本沒反應過來。

淺野赤裡說得很直接,但很真實。她沒有把他當作一個組織的殺手,沒有怕他因為直白的話語突然發怒。

她把他當作一個正常的人,用平等的態度與他進行理性的交流,而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拿槍攻擊的瘋子。

緋裡奈仰頭看著有些灰暗的天空:“我沒有辦法把還在執行我的計劃的人拋棄直接跟你離開,在原則和生活方面,我選過你很多次,但這次不行。”

“很多人的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上,很多人的仇都指望著這次行動來報。”

“所以,我沒有辦法給你機會,也不想給你機會,更不會讓你打擾到我的計劃。”

她看向將神色隱藏在陰影中的男人,笑了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還惦記著以前的情誼的話,就這一次不要打擾我……僅此一次。”

琴酒突然感覺,這麼多年,他第一次看清了女孩的心思。

“想清楚了?”他問道。

陰知故問,工藤緋裡奈有哪一句話不是想清楚了才說的?

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她也感性過,最後還是被逼成了理性主義者。

緋裡奈仰頭想了想,瞭然地聳了聳肩,獨特的煙嗓在夜空中留下特有的魅力:“想清楚了,這次我選家人。”

“如果你真想做些什麼的話……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請你保我周全。”

她一步一步走向琴酒,直到走到他面前,站穩了腳步,抓著他的手,輕輕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雙眼慢慢彎成了月牙。

“我呀,會為了這個孩子做出很多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我想讓他好好長大,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

“所以請你保我周全,也保這個孩子周全。”

手心傳來的觸感柔軟溫熱,依舊平坦,讓人很難相信在裡面沉睡著一個小巧的生命,一個屬於他們的小巧的生命。

琴酒伸手撫摸著緋裡奈的腦袋,將她的額頭靠在自己胸口。

很遺憾,她說的話,他一句都反駁不了。

而且他希望現在的淺野赤裡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魔鬼的呼喊。

他在女孩額前落下一吻。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