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簡陋的會議一直到後半夜才散場,謝頌華坐在屋子前的臺階上,靠著門框看天上的寒星。

蕭鈺一直將這些人都送走了,才折身回來。

「這個時辰了,怎麼還不睡?往日裡不總嚷嚷著不夠時間睡覺?」

謝頌華抬眼看他,夜色朦朧中,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但她莫名的,像是能看得清他的表情似的。

「你不怕這裡頭有人會去劉忠那裡告密?」

蕭鈺似乎是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走了過來,直接坐在了她旁邊,「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鎮上原本就有些家資的,還有幾個是原來那個蔡鎮長的本家,另外幾個是讀書人。」

謝頌華明白了,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但凡家裡原本有些資產的人,不是恨得失去理智,都不會願意跟朝廷對著幹。

而蔡鎮長的本家就不用說了,鎮長這個位置,在他們這些人看來,或許根本就不值一提,可對於鎮上的百姓來說,那就是最高長官了,蔡鎮長被那劉忠殺了,對於這些人來說,劉忠跟趙青山,還真說不好誰更可恨。

剩下的讀書人,就更好理解了。

真不怕造反的,是那些一無所有且一無所知的人。

但凡讀過點兒書,知道點兒歷史,都知道跟著劉忠這樣莽下去,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剛開始或許能有一點兒熱血,時間長了,恐懼和不安會佔據上風。

「而且,這些人我都調查過了。」

聽到蕭鈺這句話,謝頌華不由驚訝,「你?調查?就這麼些天?」

「你以為錦衣衛就只有鎮撫司裡的那些人?」

謝頌華一愣,忽然想起從前看過的電視劇來,在那些故事裡,錦衣衛被描述為無孔不入的存在。

所以,蕭鈺的意思是,這鎮上本來就有錦衣衛的人?!

她猛然想到更深的一層,「所以,你早就已經知道了趙青山殺良冒功的事兒?」

提到這個,蕭鈺卻是輕輕搖了搖頭,「趙青山和秦勝是軍方的,錦衣衛摻和到軍方的事情裡,會犯大忌諱。等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謝頌華默然無語,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過了好一會兒,謝頌華才開口道:「從今日這些人所說的話裡聽來,恐怕這件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好複雜。」

這些百姓明明試圖去州城伸冤,可是去了一次又一次,卻一次又一次地無功而返,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們根本就到不了州城。

大盤鎮的山匪在大盤鎮的東面,與登州城的方向相反。

就算那些山匪有這個能力去路上攔截,恐怕也沒有那個實力隱藏。

這般大張旗鼓,分明是在打朝廷的臉,登州城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誰都能想得到的可能,阻止他們的人,並非是山匪,而恰恰是他們要去找的登州的人。

因此也就不難推測出,實際上登州府衙與山匪分明就有勾結。

再結合藥材的事情,不光登州府,就是萊州府恐怕也牽涉其中。

這是什麼樣的山匪竟然有這樣的能力,讓兩個州城的官府都與他們有關。

難道說……

蕭鈺轉臉看了她一眼,忽然輕笑了一聲,「怕了?」

謝頌華沒有說話,再往上推,就是整個山東省了。

一個省城,一窩山匪,這裡頭還牽涉到登州衛,太子……

怎麼可能!

謝頌華再看一旁的蕭鈺,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