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高義夜探南溪驛站,正要離開之際卻突然停了手。

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隨後便是一聲粗豪的高喝:“柳刀子!柳刀子呢!”

平高義把窗戶小心地撥開一條縫隙,藉著月色往外看去。

只見那夥分食酒肉的大頭兵慌亂地把東西藏的藏,扔的扔,跑步趕向剛才出聲的方向。

那邊舉著火把走來三人,為首的正是南溪縣尉,石礪。

驛站另一邊巡夜的三人聞聲也趕了過來,柳刀子帶著五人一起向石礪行了軍禮,恭恭敬敬地問道:“柳刀子見過縣尉大人!小的們正殫精竭慮,全力以赴,認真仔細的巡守驛站,保證沒有一隻鳥能飛得進去,請大人放心!”

平高義暗中咂了咂嘴,心道不妙。此時不止原本巡夜的六人全員到齊,還多了石礪和兩個親兵,他想要原路返回的計劃被堵了個正著。

石礪看著面前的手下,大手一揮,道:“去,給爺準備出來個房間,這些日子本大人要親自在這守著!”

柳刀子聞言面色一僵,心裡暗暗叫苦。

石礪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倒不是說他規矩多,而是這老粗好指使人,看不得手下閒著,總要顯得忙忙碌碌他才看得舒服。

白日裡幾個兄弟趁著沒人盯著,還能開開小差,午時甚至還能輪著小憩一會,如今石大人來了,可就真的不得閒了。

石礪見柳刀子遲疑了不過一眨眼的時候,面色便有些不虞,抬起手剛要再吩咐一遍,又忽地停住,用力將鼻子一吸。

柳刀子見狀心裡便是一突。

果然,石礪一下子變了臉色,喝道:“老錢頭家的燒雞,還有百味樓的玉樓春!等會兒,怎麼味兒不對,這麼淡……”

那個帶酒來的忽的反應過來,叫道:“打酒那小子偷喝,還灌了水,我說怎麼……”

還沒說完,柳刀子往後就是一腳,低聲罵道:“彼孃的!”

“好啊,你們!啊?老子不在這盯著,你們果然不好好幹活!若是讓奸細同夥溜了進去,老子升遷的機會泡了湯,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石礪鬚髮皆張,顯然是不滿至極。

“柳刀子!本大人兢兢業業地親自跑來幹活,你就這麼帶的兵?!”

柳刀子面色發苦,但也不敢分辯,只得帶著幾個弟兄單膝跪地聽著石礪在這叫嚷。

石縣尉罵了一陣,也覺得有些口渴,便又喝道:“那個誰?你們幾個,去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柳刀子,唔……剛才的燒雞三隻,玉樓春一罈,現在就去!還有,去把昨晚上的孃兒叫來,本大人要繼續審訊!還不快去!”

柳刀子心疼得很。

三隻燒雞一罈酒便不少於足足一兩銀子,那個姐兒出樓子可是要額外加錢的!平日裡石礪去的時候,老鴇子看在他的官身上多是記賬,這次換成自己去要人,說不得還要扯皮一番,破費是少不了的。

此時他心裡不停地罵著“彼孃的”,但也不敢顯露,只得乖乖領命去了。

石大人他不敢得罪,那老錢頭和百味樓,怎麼也得再榨點油水出來才能稍微彌補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柳刀子幾人各自忙碌不說,石礪叫親兵搬了一張圈椅,大剌剌就坐在了原地等著,可把屋裡的平高義惹得心急。

“這憨貨,出來幹公事還要叫姐兒的,真是……可你別在這坐著啊,小爺我著急出去啊!”

平高義心裡叨咕著,但也不敢輕易動作。

倒不是怕跟人動手,主要是若被外面的人發現,到時候官府把自己當成同黨,嚴查力度再次加強,到時候自己和方泰兩人都不好行動。

麻煩!

他看著石礪大馬金刀地坐在外面,怔怔地看向自己這邊,心中煩躁,便手指輕輕勾動,打算把窗戶關上,再等到人進了屋和姐兒忙著審訊的時候再動作。

此時忽地有一陣山風吹來,把窗扇刮的要往外開,平高義大急,手下便要加快,奈何手指尖上力道不夠,呼的一下整扇窗子便在風力的作用下,打的大開。

咣噹!

窗扇和窗欞撞在一起,在黑夜裡傳出一聲清晰的聲響。

平高義心裡一涼,暗道不好,整個人往下一縮,便躲在了窗臺之下。

外面的石礪揉了揉被這股子突如其來的夜風糊住的眼睛,看向那扇忽然自己開啟的窗戶。

兩側的親兵也聽到了這動靜,各自拔刀,嚴陣以待。

石礪嘀咕道:“彼孃的,這大晚上的哪裡來的妖風,莫非老程死得冤屈,化成冤魂回來找老子申冤不成?老程頭啊!這斷罪的買賣,俺老石可做不來!這麼著,你進城吧!進城找吳回舟吳縣丞,他識文斷字,可比俺老石強多了,你找他去吧!”

石礪衝著空氣說了一段,又對兩個親兵道:“沒事沒事,這窗戶多半是沒關好,被風吹開的,去關上吧!”

他端坐不動,只讓手下去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