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又聽崔元庭道:“不僅是胥吏,衙門裡的差役也換掉一批。李主簿可先下去擬一個方案出來,回頭我們商議一下具體細節。”

差役與胥吏們還不一樣。差役們理論上是由上役的百姓充任。

大宣朝規定除了官僚貴族外,每個成丁每年要服徭役二十天,去到國家需要他們服役的地方,如到本州縣內的衙門上番、修繕鹽池裝置、官田營種、興修水利、修城、門夫、守橋丁等勞動,還包括兵役。

當然,有的人不想服役,就要納絹或布等實物代替,謂之“輸庸代役”。

可在縣衙當差不比別處,這裡面的好處多了去了,於是有些遊手好閒的潑皮便與縣衙官吏勾結,長時間霸佔某個位置,用各種手段向百姓撈好處,也是為禍鄉里的一股癬疾。

看來縣令要從上而下地整肅衙門了!

李鄴心中升起了一陣期待,他對崔元庭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遵命!”

此刻,在二堂院落的書廳裡,皮縣尉正煩躁地走來走去,在他身後的高腳椅上,蔣縣丞閉著眼一聲不吭。

皮縣尉實在耐不住了,攛到蔣縣丞身邊:“老蔣啊,你倒是說句話啊!那些人都被崔元庭抓了啊!”

蔣縣丞撩開一絲眼皮:“他們被抓幹我們何事?”

皮縣尉被噎了個正著,急道:“怎麼不干我們的事?那不是我們……”

蔣縣丞斜乜著他:“你怎麼不再大點聲?你開門出去喊啊!”

皮縣尉無奈地張了張嘴,“嘿”了一聲,又踱起步來了。

蔣縣丞煩躁地:“你能不能坐下?你忙叨得我頭疼!”

皮縣尉又重重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進旁邊的椅子:“這個崔元庭怎麼那麼煩人!本來以為他是光桿一個,他什麼時候糾集了一幫民壯?要不是這些人,今天那把火早就放起來了,他崔元庭也就等著丟官下獄吧!”

蔣縣丞又合上了眼皮,陰沉地道:“現在說這麼些有什麼用?哼,他倒是會拉攏人啊,李鄴那個廢物在我手底下屁都不敢放,沒想到還沒死心呢,他以為投靠了崔元庭他就有出頭之日了?哼哼……”

皮縣尉砸著嘴道:“李鄴那廢物可以等等再說,那些被抓的人……”

蔣縣丞抬起眼皮,定定瞅著近處的皮縣尉,心道:李鄴廢物,你比他更廢物。

但畢竟是一縣之尉,話不能說得太難聽了,於是道:“那些人都是歷事久了的,自然知道進去後怎麼辦,再者還有典獄和那些牢卒,有什麼可擔心的。”

皮縣尉經這麼一點,也明白了過來。

縣衙監獄自有其一套執行法則,在典獄馮駒萬的管理下,可以說是一片黑暗。

雖然監獄理論上應該由分管“兵、法、士”三項的高縣尉主管,但馮駒萬最聽的還是蔣縣丞的招呼。

蔣縣丞招呼過的人進了縣監獄,那要他生就生,要他死自然活不了。

皮縣尉忽然想到一事:“崔元庭一來,李鄴馬上就投了過去,那高縣尉那邊……”

蔣同範把臉轉向他,剛要說話,門外響起敲門聲。

“誰?”蔣縣丞問了一聲。

“是我,高坤。”

蔣縣丞和皮縣尉對視一眼,皮縣尉起身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