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回 家有惡妻黴三代

上回書說到劉吉甫帶著康觀察求到了吏部尚書的心尖男寵的門上，這個男寵還真是不含糊，直接恃寵綁架了這個尚書，把他逼到了進退維谷的地步。

白尚書內心很是糾結和煎熬，暗自揣度，自己是個一品大員，本來就不應該來這種地方，萬一鬧了出來，於自己的仕途很是不利；更何況白尚書分明認得劉吉甫，是本部的書辦，自己這個頂頭上司，在這種地方被他撞見，等於是有了把柄被下屬攥在手裡，自己怕是隻能妥協了！一時間心裡七上八下的，有點恨起這個小男寵不懂事，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經無可奈何，何況他也捨不得自己的小美男受委屈，只得對著佩芳說道：“你這個孩子，不問什麼事情，就要這般的多管閒事。”

佩芳道：“他們兩個都是我的親戚，怎麼又是我多管閒事呢？”

白尚書聽了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得說道：“你也不管是什麼東西，憑你能不能承受得住，就這樣的胡亂攬事！”

佩芳不以為然的道：“這是他拜師的贄敬，有什麼受不得的！你們做官的人，拜老師送贄敬是通行的，又不是你一個人，算不得什麼大事。”

白尚書聽了，料想今天不答應是不行的，又見康觀察和劉吉甫兩個人還直挺挺的跪著不敢起來，便道：“你們且先起來，有話好說。”

二人聽了方才立起身來，垂著手站在一旁。

白尚書只是隨隨便便的問了幾句話，佩芳便對著他們使個眼色，兩個人都會意，便請一個安退了出去。

隔不多久，果然一道諭旨出來，浙江杭嘉湖道的缺就放給了康觀察。

康觀察自然歡喜，急急忙忙地預備謝恩，預備召見，忙了差不多有一個月，便到浙江去到任。

事有湊巧，剛剛到任的那位浙江巡撫常恆常中丞，雖然是個旗人，卻和康觀察家有些世誼。康觀察又使出渾身的本事來巴結這位常中丞。常中丞自然是格外照應他。到任不長時間，藩臺調到了江西，常中丞又和這位臬臺不合，就委任康觀察署理藩司。

不想過了兩年，常中丞死了。康觀察被調到了直隸天津河間道。做了兩年，康觀察又走了一個軍機大臣的門路，給了他一個密保，就升了雲南按察使。康觀察嫌雲南路遠，就又鑽營了門路，調到江西布政司。也是康觀察的官運亨通，不到一年就升補了湖南布政司。接著江西巡撫有了空缺，朝廷的一些軍機大臣知道康觀察對江西的情形很熟，就傳旨出去把他升授江西巡撫。

康中丞在江西足足做了五年，忽然有個御史參奏康中丞帷薄不修，官箴有玷；並且說他在天津道任上的時候，怎樣的放縱家屬，怎樣的敗壞倫常，要請皇上認真查辦。

這個訊息傳到康中丞的耳朵裡，讓他又吃驚又害怕。有人勸他趁著這個當兒告個病假，暫且避避風頭，隨後慢慢的再想法子。

康中丞聽了，心上還有些捨不得。

不料那位給他傳遞內部訊息的軍機大臣又打個電報給他，說近來參他的人很多，不曉得究竟是什麼緣故。事關重大，如果硬抗怕是會有大禍事，不如暫時告病，避禍為上。

康中丞得了訊息，當真是害怕了，也顧不得什麼捨得不捨得了，立刻電奏請假。不一日，京裡頭就回電了，批准他告病返鄉。康中丞只得無精打采地帶著家眷回到江蘇，沒有回到無錫，而是住在上海虹口，買了一所高大精緻的洋房。

而究竟是什麼事導致這個康中丞不得不丟官？

原來康中丞在天津道任上的時候，有兩位堂房姊妹住在衙門裡頭。這兩位小姐的性情那是十分的開放，沒有什麼老少之分，更不用說男女之別，只要她們高興，什麼昏話胡話張口就來，就是康中丞手下的親兵，抬轎的轎伕，這兩位小姐也要和他們葷素不忌的玩鬧。

康中丞有幾個妻妾，那幾個姨太太只顧得爭風吃醋鬧得一塌糊塗，而這位正房太太又是個性情懦弱的，壓不住場面，任憑這兩位小姐放縱。這兩位小姐見府中無人壓制她們，索性都改了男裝出去鬼混，漸漸的便在天津出了名。

那幾個連銜參奏康中丞的御史公，原是個翰林出身，都是淮安府人，算是康中丞的同鄉。康中丞在天津道任職期間，這幾位太史公一同進京，路過天津，想要向康中丞借些旅費，誰知康中丞一毛不拔，冷冷地打發了幾人。如今這幾個人都考取了御史，自然是有仇報仇，以前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如今大權在握，豈能便宜了那個鐵公雞！

這位康中丞自從告病回鄉以後，原本是想等過個一年半載，風波平息了，再想法子去京城裡走走門路，官復原職。不曾想老天爺都在戲耍他，他的那位大靠山軍機大臣，忽然得了一個急病，嗚呼哀哉了。接著康中丞的後一任中丞，華中丞，為了庫款的事情參了康中丞一本，說他辦事顢頇，虛糜公款，貪汙受賄。皇帝震怒，幸而有人替他說情，而且康中丞又已經離任，皇帝只是下了個永不錄用的判罰，這件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但是這麼一來，康中丞就復出無望了。想來那位繼任的華中丞也沒想將這位前任怎樣，只是落井下石絕了他的仕途路罷了。

這個時候，那兩位小姐雖然已經出嫁。無奈老天爺大概是覺得這兩個人折騰得還不夠熱鬧，作為天上地下最牛掰的吃瓜群眾，沒熱鬧看不是要他老命嘛，這絕對不能忍！於是，老天爺伸出他那顛倒乾坤主宰螻蟻命運的金手指輕輕一點，不到兩年，這兩個男人都一病不起，翹辮子了。

這兩位姑太太再次成為了自由身，又可以充分放飛自我，瀟灑浪一回了。

但是，要論瀟灑浪一回最好的地方是哪裡？那還用說嘛，自然是花花大世界，銷金窟上海灘了。

於是，兩個人屁顛屁顛地直奔上海，再次住進了康公館。

這一次，可真是魚進大海，鳥入山林，自由自在任折騰了。

原本康家的家風就很鬧騰，被這兩位沒底線的姑太太一帶，這風氣就更是歪到外婆橋了。那幾位康中丞的姨太太有樣學樣，跟著一起折騰，很快就在上海灘揚名了。康中丞雖然有所耳聞，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縮著頭裝鴕鳥，任由這些個女人折騰。

所以說，能鬧騰的女人生在康家，那是掉福窩裡了。

康家的女人們鬧騰，男人也沒閒著。這不，年逾五旬的康中丞，面對著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花花世界，看著那些花枝招展，綠肥紅瘦的魅惑妖姬，那顆老心肝就是陣陣盪漾，再也按耐不住，把自己脫吧脫吧，一個猛子就紮了進去。撲騰了沒多久，就看中了個叫做王素秋的書寓，花了七千塊錢的身價，把這條美人魚給撈回家了。

這個王素秋在業界也是赫赫有名的風月大咖殺手，折在她手裡的那些自詡風月大咖，情場高手不知凡幾。她原本只是想釣了這條又老又蠢又有錢的傻老富大肥魚，嫁給他狠狠地大撈一筆，然後拍拍屁股說拜拜。沒想到康家的家風太對她的胃口了，她嫁了逃，逃了再嫁，轉了不知道有多少家了，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和她脾氣的人家。而且，康中丞對她簡直是寵出了新天際，竟把自己的正室夫人扔到犄角旮旯邊緣化了，把整個兒的掌家大權都交到她的手裡。既然如此，姐姐自然要先過過當家主母的癮再說，何況康家的家風如此開放，也不耽擱自己出去找小哥哥瀟灑浪一回，何樂而不為！

王素秋遂打消了捲款出逃的念頭，竟是真的安下心來當起了當家主母。於是，便拿出了渾身解數哄這位康中丞，把這個傻老富的康中丞哄得骨軟筋酥，心輸意服，對王素秋是百依百順。王素秋也漸漸的摸透了康中丞的脾氣，屬於老賤皮子那種，便也改變策略，由哄變成了兇，結果卻是出奇的好，把這個康中丞剋制得死死的，任由她捏在手指間搓扁揉圓，康中丞只有戰戰兢兢俯首帖耳的份兒。

王素秋在道兒上混了這麼多年，閱人無數，她的手段豈是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宅小婦人能比的，沒幾天的功夫就讓這幾個姨太太對她唯命是從，奉她如女王。王素秋又拿著康中丞允許她動用的錢收買人心，很快就把康家上上下下全部收服，乃至於康中丞被架空，成了康家的符號和標籤。

而康中丞的正室夫人穆氏，本來和康中丞就是性情不合，自從娶了這個王素秋以後，夫婦更加不睦，也著實吵鬧了幾場，穆夫人賭氣自己回到老家投奔了自己的兒子，和康中丞音信不通，形同陌路，康中丞也自然也不去理會。

見此情景，王素秋更加得意，也愈發的大膽起來。

家有賢妻旺三代，家有惡妻黴三代。康家娶了這麼個鬧騰女王，將何去何從？下回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