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薛金蓮用並不怎麼高明的忽悠之術,就把榜一大哥陶觀察拿下,如願以償地撈了一千五百塊錢。隔了一天,薛金蓮已經摘了牌子,陶觀察又跑了來,要和她一起坐馬車到張園去。

薛金蓮又恢復了慣有的態度,冷冰冰的拒絕。不過這次屋子裡多了個重要人物,薛金蓮的老闆兼親孃,看不過去了,便催著薛金蓮同他出去。薛金蓮無奈,只得與陶觀察出門,但是卻不肯與他同坐一輛車,而是坐了兩乘馬車,到張園去坐了一坐。

恰恰章秋谷帶著陳文仙也到了張園,這兩個人的情形被章秋谷看了個明白。

薛金蓮無意之間抬起頭來,猛然看見了章秋谷,霎時間驚為天人。她長這麼大,閱人無數,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少年,風華絕代,長眉挹秀,鳳目含威,一下子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不惜虧血地拼命對著章秋谷釋放高壓電。可誰知道小美人兒不待見自己,不但對自己的高壓電流沒反應,反而還打自己的臉,讓她又羞惱又氣憤又失落,憋了一肚子的氣恨恨地甩頭離開,回到家裡對著自己的出氣筒榜一大哥陶觀察一頓猛噴。

再說張園裡的章秋谷,見薛金蓮老羞成怒的起身離去,回過頭來對陳文仙和龍蟾珠哈哈一笑,陳文仙和龍蟾珠也笑了起來。

章秋谷坐了一會兒覺得沒有什麼趣味,便也別了龍蟾珠,攜著陳文仙上車回來,到了新馬路公館,早已是夜色深沉,月華皎潔。

倆人回來洗漱了一番,睡覺還早,章秋谷想起上次來時讓陳文仙做小畫書的事,正要叫陳文仙一起去書房看看,忽然就聽到外面擂鼓似的敲門聲。

下人走出去把門開啟,就聽見陳海秋一路大叫著進來道:“秋谷,怎麼你到了上海不來看看我們這些朋友,卻先去逛起園子來,真是該罰!”

章秋谷聽見是陳海秋,便急忙從樓上走下來,彼此見禮,知己重逢,故人相見,自然心上都十分歡喜。

陳海秋還沒有坐下,便道:“你怎麼回去了這麼長時間,把我們這些朋友都撇到腦後去了是不是?”

章秋穀道:“哪有的事,我回家後,家裡事情多,家母又不放我出來,我也是沒辦法。這次如果不是上海這邊有急事,我還回不來。你站著幹嘛,過來做。”說著便吩咐下人上茶。

陳海秋一屁股坐下道:“成天的盼望你回來,我眼睛都幾乎望穿了,肚子都快要氣破了。”

章秋谷聽了詫異道:“你盼我回來,眼睛望穿了我倒還理解,怎麼好好的氣破肚子是何道理?”

陳海秋摩挲著肚子,憤憤說道:“別提了,說起來都是氣。我吃了別人許多的虧,我和修甫都想不出個好法子來,這股氣就一直憋在肚子裡,你要是再不回來,我豈不是就要氣破肚子了。”

章秋谷聽了,心上已經猜著了幾分,知道他一定是在堂子裡頭吃了虧了,便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好下人端上來了茶,章秋谷給陳海秋斟茶:“你別急,先喝茶,這個是我剛從家裡帶來的,你嚐嚐怎樣?”

光是聞著茶香,陳海秋就知道這茶絕非凡品,也顧不得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要破了,端起茶便品了起來,不由得叫了聲“好茶,湧汐火青!”陳海秋吃驚,這種茶在市面上是見不到的,而是朝廷貢品!他也是機緣巧合下喝過一次,那味道,讓他終身難忘。而章秋谷能拿出貢茶,陳海秋對這個神秘美少年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分。

愛茶之人,能找到懂茶的知己,乃是一件極至的幸事。而他們這幾個人之所以能成為莫逆之交,可不僅僅是玩風月的知己,也是品茶論道的知己。

倆人一邊品茶,章秋谷便問陳海秋究竟是怎麼回事。陳海秋便把自己和範彩霞的事情和他詳細地講了一遍。

章秋谷聽了,略一沉吟道:“這件事來的蹊蹺,這個範彩霞早不出局,晚不出局,偏偏到她留你住夜那一天,就有人要她代替打牌,這是蹊蹺之一。之二是你平日間並不怎麼貪睡,怎麼剛巧那天晚上你就會糊里糊塗的睡了一夜,睡得那麼沉,尤其是你那個時候還是一心一意惦記著偎紅倚翠,怎麼可能睡得著?”

陳海秋聽了,有點不服氣:“不會有什麼的,我又不是個孩子,哪能由著他們戲耍。”

章秋谷搖頭道:“不是這個理兒,我且問你,沒睡之前,你可有吃過他們的什麼東西嗎?”

陳秋海猛然醒悟,一拍大腿說道:“是了是了,我睡覺之前,吃了他們給我的一碗杏仁露,吃完了就沉沉地睡過去了。我也很是詫異,怎麼無緣無故的就這般沉睡起來。這麼看起來,是他們有心在杏仁露裡頭放了什麼東西,讓我這般沉睡,方才糊弄過去,你說他們可是這個主意嗎?”

章秋谷抿了口茶,有些疑惑地道:“這個自然。但是他們這個主意也只能暫時騙你一下,長久下去是不行的,難道你就不會另想法子,上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