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縣以北二十餘里,有一家金剛鐵坊,佔地十幾畝,工匠二百多人。高爐聳立,煤堆如山。

出爐的鐵水直接灌入模具,成為粗坯,然後再由技藝熟練的鐵匠加工為成品,賣給主顧。

不過,還是有七成精鐵是直接對外出售的,因為年產五十萬斤精鐵,工坊裡的鐵匠數量不夠,內部消化不了這麼多精鐵。

但即使只加工三成精鐵,這部分的利潤也是賣精鐵利潤的兩倍,所以鐵坊的東家李子騫整天琢磨著,怎麼招聘更多的鐵匠師傅。

他今年三十四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總想將祖輩傳下來的鐵坊做大做強。

可笑的是,前些日子有一個狂妄的傢伙,竟然上門提出要用一萬兩銀子收購他的鐵坊,被他趕了出去。

其實這個出價還是很公道的,但祖宗傳下來的基業,他怎麼敢賣?

賣了就是不肖子孫!

不過,李子騫振興家業的雄心壯志,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要是真的勞心勞力,卻捨不得吃那個苦。他平時都是住在鄆城縣城裡,十天半個月才去一次鐵坊。

當然,他也不是天天花天酒地,有時候也會幹點正經事,比如招待主顧,尋找銷路之類的。

今天,他就碰巧遇到一個大主顧。

中午,他在天香樓喝酒時,聽到鄰桌的兩個人在談論去哪家鐵坊採買精鐵,他便偷偷打量,豎起耳朵傾聽。

那兩人一個是淡定從容的中年學究,手中搖著一柄芭蕉扇。

另一個是高大健壯的青年,腰間挎著一柄鋼刀,手邊放著一個沉重的大包裹,青年目如冷電,十分警惕。

二人氣度不凡,衣著講究,修飾精緻,一看就是有錢人。而且話口氣挺大的,似乎第一批採買就在兩萬斤以上。

時下鐵價每斤在二十五文到三十文之間,這是五百兩銀子的大買賣啊!

想到這裡,他心裡有點小激動了

可那兩個人聊著聊著,竟然說要去東平府的尚義鐵坊購買。

李子騫急了,連忙過去,拱手行禮道:“在下李子騫,鄆城縣本地人士,家中世代經營鐵坊,鄆城縣外的金剛鐵坊便是我家的。適才聽聞兩位仁兄要購買精鐵,便冒昧搭話,唐突勿怪!

不知二位為何捨近求遠,去那東平府採購?不是在下自賣自誇,我家鐵坊煉出的精鐵品質上佳,每年官府都要買去不少,鍛造兵器。”

那兩人對視一眼,起身抱拳行禮,那中年學究道:“我們二人自江南而來,在下吳方,這位兄弟是呂用,受東家委託,來北方採購大量精鐵打造兵器,至少需要兩萬斤以上,不知李員外的鐵坊規模幾何?能否提供?”

“哈哈!”李子騫大笑道:“真是太巧了,我家鐵坊最擅長打造鎧甲兵器,不信,二位可以去打聽打聽,看我是不是吹噓!”

那兩人對視一眼,皆喜形於色,“既然如此,李員外可否帶我兩前去一觀?”

“應該的,應該的!在下這就帶兩位去,請!”

“請!”

三人結了賬,下了酒樓,坐上李子騫的馬車,往城外而去。

經過一座勾欄院時,吳方忽然“咦”了一聲,只見門口有一個壯漢戴枷示眾,那漢子紫棠色臉,一部扇圈鬍鬚,也是一條赳赳武夫。

“這是何人,為何會在勾欄院門口戴枷示眾?”吳方問道。

李子騫笑道:“那人是本縣步兵都頭雷橫,人稱‘插翅虎’。”

吳方更好奇了:“既然是都頭,為何會像犯人一樣戴枷鎖示眾?”

“吳兄有所不知,我當時也在場,正好清楚。昨日那雷橫出公差回來,去那勾欄院聽曲,卻忘了帶錢,被那花娘白秀英和她父親白玉喬一頓奚落辱罵。

雷橫惱羞成怒,打了那白玉喬。白秀英是知縣大人的相好,一頓耳邊風后,雷都頭哪裡討得了好,被罰在勾欄院門口戴枷示眾。

想那雷橫,也是鄆城縣有頭有臉的人物,響噹噹的一條好漢,竟然遭此侮辱!”

李子騫說完,忍不住長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