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躺在床上。

“我看你……是寂寞了吧。”

萊恩不得不承認,文森特的這個詞,用得有幾分準確之處。

但他實在是無處可去。優選人區都是夫妻,這裡並不設俱樂部,像他這樣的單身漢,在街道上閒逛會被認為是誤入了優選人區的非優選人。而去非優選人區的俱樂部呢,又覺得怪怪的,女孩子們都穿著清涼,很難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們,有一次一個女孩從他身前擠過去,臀部碰到了他,他滿臉通紅地道歉,那女孩卻用清澈懵懂的目光看著他,這讓他覺得無所遁形地尷尬。

每天他下了班,便回家,吃了飯,便爬上屋頂,待到 Zoe 提醒他睡覺時,便從屋頂上下來,躺在床上。

他把宇翔給他的那些殘缺不全的修復物翻來覆去地看,半本書,三分之一部電影,只有一幕的芭蕾舞劇。

他很喜歡那部芭蕾舞劇,叫做《吉賽爾》,一群姑娘,著裝怪異,跳來跳去,一個誤入的男子,被她們包圍,最後,一個女子從天而降,將那男子解救。史前人類看起來個子小小的,腦容量大概不足,四肢也不夠發達有力,可是,這並不影響他們透過精心設計的肢體動作傳遞出一種優雅的美感,他們跳的時候,似乎遵循著統一的節拍,好像有某種樂曲在同時奏響,可是現在,這樂曲已經聽不到了。

吉賽爾,他喜歡這個名字,他想她是不是也有一個這麼好聽的名字呢。

不管她的出現是個錯覺,還是不是,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的腦中清晰地留存著她的樣子,她跳動的身姿,健美的雙腿,飛揚的長髮。甚至有好幾次,他覺得自己就跳躍在她的身後,享受著在空中飛翔的感覺,他向她伸出手去,卻無法接近她,他看到她向他轉過頭來,他甚至看見她飽滿的額頭,她的發遮住她的臉。

他總是在此時醒來。

芭蕾舞劇已放完,屋內的燈已經自動關閉,萊恩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手環顯示,現在的時間是凌晨3點15分。

寂寞,文森特說得沒錯,也許是的。

不,也許還有更多,空虛,惆悵,落寞……

他一下子懂了很多史前那些生僻詞彙的意義。

這他媽的停了平抑劑的副作用。

他感到入睡無望時,便開始思考這件事。

如果她是優選人,那她一定是個還沒結婚的優選人,已經結了婚的主婦,怎麼會大晚上的跑出來呢。那麼,她就應該是和他一樣的,是一個正處於準備期的,正在等待著匹配的優選人啊!

自從想到了這一點,他就再也無法平靜了。

有什麼就在他心中產生了。好像在獲知了某種性可能之後,那個小火苗就點燃了,那個種子就萌發了。雖然他極力地抑制,可他發現根本無法抑制,它就那樣燃燒和生長起來,直到佔據他的心靈。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如同被一棵瘋狂滋長的藤蔓纏繞,著了魔一般。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可一想到那個身影,心中就有種異樣的感覺,那棵藤蔓就將他的心纏緊。

他不知道怎樣能夠解脫。他從內心裡開始期盼一條最佳的解脫之路,可是,那個可能性太過渺茫,渺茫到他分明地知道他不該那樣期盼,渺茫到他每每這樣期盼,便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可是,他又想,是否正是因為它的渺茫,它才更顯得那樣不可多得和令人嚮往。

如果,也許,她就是我的……

不,天哪,不不,怎麼可能。

他如今理解了,準備期內為什麼不能公開優選人的身份。

可是,既已如此,他又該怎麼辦呢?

——都是你,你幹嘛要跑出來啊!

他曾經無數次地想象過匹配物件的樣子,甚至到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觀察。街上的姑娘來來往往,可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如今,所有的幻想全都具化成了她的樣子,他看什麼也都是她。

他心中的迷茫變成了無比確定的渴望。

啊……他坐起來,用手搓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