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今若為專保省會之計,不過數千兵勇,即可堅守無虞。若為保衛全楚之計,必須多備炮船,乃能堵剿兼施。”

“現在兩湖地方無一舟可為戰艦,無一卒習於水師。今若帶勇但赴鄂省,則鄂省已無賊矣。若馳赴下游,則賊以水去,我以陸追,曾不能與之相遇,又何能痛加攻剿哉?再四思維,總以辦船為第一先務。”

一篇摺子,透出湘軍統帥的深謀遠慮。

太平軍奔赴下游,吳文鎔知其使詐,並不上當。

賴漢英心急如焚,氣得鼻口躥血,卻又無可奈何。

恰在這時,清皇帝咸豐伸出援手,幫了太平軍一個大忙。

(正文)飯後,略歇了歇,曾國藩安排禇汝航、彭玉麟等人,與張敬修辦理接炮事宜,各營營官也都返回各自的大營。塔齊布因永州鎮總兵樊燮抵任,依禮要去晉謁,也沒敢在衡州耽擱。營官們走後不久,他與曾國藩又談了一下訓練的事,亦率自己的親兵,飛馬離去。營官們離去不一刻,曾國藩又接巡撫衙門轉抄的聖諭一道:“照湖南巡撫駱秉章所請,著賞王錱五品頂戴以同知候選。”

曾國藩一愣,不知駱秉章為何要繞開自己,而單獨密保王錱。

把轉抄的聖諭派人送給羅澤南,又把水、陸各營安排停當,曾國藩便把自己關進簽押房裡,動手給朝廷擬折稿。

曾國藩擬折稿前,有喝茶、靜思的習慣。每當這時,親兵守在門外,沒有大事或特殊事情,一般是見不到他的。墨要由隨侍的人提前研好擺上,紙筆也都鋪好待用。茶則一碗接一碗地喝個不了。

曾國藩先把近期的聖諭都翻撿出來,以備引用。

把聖諭逐一閱讀一遍,曾國藩又讓親兵沏了碗新茶,這才提起筆來,兩眼望著桌上的紙,沉吟了一下,把袖口往上一提,埋頭便寫起來。摺子的題目是:暫緩赴鄂並請籌備戰船折。

摺子這樣寫道:“奏為武昌現已解嚴,微臣暫緩赴鄂,並請籌備戰船,合力堵剿,恭摺奏聞,仰祈聖鑑事。臣前奉派兵救援湖北之旨,即經函商撫臣,派令候補知府張丞實、候選同知王錱管帶湘勇三千前赴湖北,尚未起程,又奉兩次諭旨,令臣親帶練勇前往。臣理應遵旨即日起程。惟連日接準撫臣來函,及各處探報,均稱賊船於十月初五以後,陸續開赴下游。近已全數下竄,漢陽府縣業經收復,江面肅清,武昌解嚴等語。據此則援鄂之師自可稍緩。因思該匪以舟楫為巢穴,以擄掠為生涯,千舸百艘,遊弋往來,長江千里,任其橫行,我兵無敢過而問者。前在江西、近在湖北,凡傍水之區,城池莫不殘毀;口岸莫不蹂躪,大小船隻莫不擄掠,皆由舟師未備,無可如何。兵勇但保省城,亦無暇兼顧水次。該匪飽掠而去,總未大受懲創。今若為專保省會之計,不過數千兵勇,即可堅守無虞。若為保衛全楚之計,必須多備炮船,乃能堵剿兼施。夏間奉到寄諭,飭令兩湖督撫籌備舟師,經署督臣張亮基造船、運炮,設法興辦,尚未完備。忽於九月十三日,田家鎮失守,一切戰船、炮位盡為賊有,水勇潰散,收合為難。現在兩湖地方無一舟可為戰艦,無一卒習於水師。今若帶勇但赴鄂省,則鄂省已無賊矣。若馳赴下游,則賊以水去,我以陸追,曾不能與之相遇,又何能痛加攻剿哉?再四思維,總以辦船為第一先務。臣現駐衡州,即在衡城試行趕辦。湖南木料薄脆,船身笨重,本不足以為戰艦。然就地興工,急何能擇,止可價買民間釣鉤小船之類,另行改造,添置炮位,教練水勇。如果舟師辦有頭緒,即行奏明。臣親自統帶,駛赴下游。目下武昌無賊,臣赴鄂之行,自可暫緩。未敢因諭旨嚴催,稍事拘泥。不特臣不必遽去,即臣與撫臣商派援鄂之湘勇三千,亦可佔緩起程。行軍三千,月費將近二萬,南省雖勉強應付,鄂省實難於供支,不能不通盤籌劃。臣已諮明撫臣,飭令帶勇之張丞實、王錱無庸起行。如使炮船尚未辦齊,逆船仍復來鄂,則由臣商同督撫,隨時斟酌,仍專由陸路先行赴鄂,斷不敢有誤事機。軍情變幻,須臾百出,如有萬分緊急之處,雖不奉君父之命,亦當星馳奔救。如值可以稍緩之時,亦未可輕於一行,虛糜餉項。所有微臣暫緩赴鄂並籌備戰船緣由,恭折右驛五百里復奏,伏乞皇上聖鑑訓示。謹奏。”

該折當晚派快馬送往省城,借巡撫衙門官防拜發。

其實,曾國藩“暫緩赴鄂並請籌備戰船折”未進京師,咸豐便已經知道了武昌解嚴的訊息。訊息是由荊州將軍臺湧、湖北署撫崇綸,聯銜報給朝廷的。

二人搶在吳文鎔之前上奏,主要是為了告吳文鎔的狀。

太平軍突然開赴下游,吳文鎔早已看出使的是計。因為武昌在重兵把守之下,賽似核桃。太平軍無論從哪個地方下口,都咬它不動。

這主要是因為,武昌累遭戰火,已經摸索出了太平軍的攻城方略。太平軍攻打城池,不敢打持久戰,多數是速戰速決,否則便有糧草無繼之虞。所以,他們大多采用引而殲之的辦法。出來一股幹掉一股,等守城官兵不敷使用時,再採取集中重兵攻打一點的戰術。百試不爽,屢屢得手。

清軍吃透了苦頭,便開始研究對策,終於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防守策略:無論你怎樣,我就是不離開城池;就算出城,亦只在距城十里之內,可與城內守軍呼應。等你糧草無繼之時,你想不撤兵都不行。

此次攻打武昌也是這樣,圍城月餘,見清軍堅守城池拼消耗,進攻湖北的太平軍首領賴漢英無計可施。偏偏這時,他接到從天京遞過來的一紙天諭。天諭由天王頒發:“上帝曰:賴漢英進攻武昌不利,實屬無賴,當由他的一家大小抵罪。現遵上帝命,已悉數拿進大牢接受懲罰。攻取武昌,上帝自然開恩矣。”

老賴知道這是天王慣用的手段,心裡雖大罵:“落第窮秀才,滿嘴放臭屁!爺要翻過身,扒你一層皮!”,但口上卻不敢著一句不滿之詞,還得發瘋般地高呼:“天王萬歲呀!東王九千歲呀!西王八千歲呀!南王七千歲呀!北王六千歲呀!翼王五千歲呀!”

不可否認,天平天國無論勝敗,官兵的神經都不是很正常。

賴漢英喊過萬歲之後,心裡卻愈加上愁。吳文鎔老謀深算,不離武昌半步,這可如何是好?思考了幾天,苦無良策,只好故伎重演,揮軍向下遊佯撤。看看清軍還不上鉤,一賭氣,竟然就奔下游去了。但仍安排了無數的細作,往來通報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