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在江邊一處很隱蔽的地方,曾國藩看到了他寄予深情厚望的造船廠。

怕人阻攔,蕭孚泗聲稱曾大人來看船,哪知卻無一人肯信。

手撫即將下水的拖罟,湘勇統帥熱淚盈眶,從心裡發出“長毛再也不能獨霸長江”的感慨。

(正文)蕭孚泗一聽這話,急忙聚精會神地聽了聽,果然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傳入耳鼓。但聲音卻非常縹緲,時斷時續,時有時無,像是來自天籟。

蕭孚泗把馬交給親兵,快步走到曾國藩身邊道:“大人,我們好像又走錯了路。您老細聽,是後面在叮叮噹噹。”

曾國藩向四外望了望,對蕭孚泗道:“孚泗,你打發個人去前面尋一尋。我們在這裡歇歇腳。我湖南還從未有過這麼熱的天氣。”

一名親兵很快按照蕭孚泗的吩咐,打馬向前邊跑去。

約有兩刻鐘,親兵順原路返回,向曾國藩稟道:“大人,我們又走錯了路。”

曾國藩問:“這裡莫非不是三里鋪?想不到,衡陽城外的地理這麼複雜。”

親兵答:“這裡是三里鋪,但我們剛出城關時,應該拐到堤下走。我們沒拐,所以錯了。再往前,就是四里鋪了。”

蕭孚泗道:“怪只怪彭相公!恨不能把船都藏在水底下!”

曾國藩重新上車,奔原路返回。行至城垣,漸近河堤,看到堤下果然隱蔽著一條不甚寬敞的路。

下了大堤,又行了兩裡左右的路,兩排簡易泥草房,便出現在曾國藩的眼前。這分明就是船廠了。周圍立著一人多高的竹柵欄,上面都削了尖尖的頂子,只留有一個大門供人往來出入。

在場地外圍,曾國藩喝令停車,所有馬匹亦都栓在車的周圍。

一名親兵,急忙開啟一把遮陽大傘,飛速地罩在曾國藩的頭頂。

蕭孚泗仍在前面帶路,當先走進大門;曾國藩在親兵的簇擁下,跟在蕭孚泗的後邊進入船廠。

曾國藩一邊走路,一面抬眼四處觀察這一帶的地形。這裡地勢較江面高出一大截,背靠一座偌大的沙土堆,作坊都設在竹蓆搭建的棚子裡。從江上往這裡看,應該是個曬魚場;從其它方向看,是座大土山。看了這裡的地形和船廠的位置,曾國藩不由讚歎一句:“真是天遣彭雪琴來助我成功!”

十幾名巡哨的湘勇,持槍擋住了蕭孚泗的去路。

蕭孚泗跨前一步,手指跟在後面的曾國藩道:“曾大人到了,還不快去知會彭大人迎接!”

眾湘勇一愣,齊向曾國藩望去。

一人對蕭孚泗笑道:“你這位大哥,說不定是個真管帶。曾大人是個侍郎,如何打扮得跟個老秀才似的?你說他是曾大人俺不敢懷疑,但這裡現在管事的只有劉大人。但劉大人一早也走了,說是去接曾大人!現在,你又領來個曾大人!”

曾國藩這時已被眾親兵簇擁著,從湘勇的面前走過去,正向五隻高大的拖罟靠近。

湘勇在後面大叫:“看只看,可不許用手亂摸呀!劉大人不許人用手亂摸的!”

蕭孚泗不理睬,拔腿去追曾國藩。

二十幾位做工的人正圍著拖罟忙碌。有人在釘鐵皮,有人在打磨船梆。還有兩人手拎漆桶,在為打磨好的木板上漆。不遠的空地上,堆滿了大量的竹子、鐵皮和板材,有上百人在這裡往來搬運。土山的頂端,搭了一個不甚大的瞭望哨,上面有人在向這裡張望,想來是監工用的。

曾國藩快步走到五隻高大雄健的鐵皮包舷的大拖罟跟前,心底不由一熱。他一隻船一隻船地看,越看越覺著興奮。

做工的人都忙著手裡的活計,沒人理會他,任著他繞來繞去地看個不了。

曾國藩忽然停下腳步,用手一邊撫摸船底,一邊口裡吶吶道:“我湘勇也有了大戰船了!長毛再也不能獨霸長江了!”

話畢,又慢慢地走動。

就這樣走著,看著,摸著,曾國藩忽然眼眶一溼,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曾國藩立住腳,仰天從心裡感嘆一句:“天助我成其功!”

蕭孚泗跟在曾國藩的後面,猛見曾國藩哭了起來,不由一愣,忙道:“大人,風地裡哭不得呢!俺娘就因為在風地裡哭,哭瞎了眼睛呢!”

曾國藩這才意識到自已的失態,便忙掏出布巾把眼淚擦掉,口裡卻道:“孚泗,你何曾見我哭過?我這風沙眼一見風就淌眼淚!你去問問做工的人,劉大人和彭大人他們在哪兒?我們來了好一會兒了,他們怎麼還沒露面?”

蕭孚泗卻忘了湘勇適才說的話,忙讓身邊的人去問。親兵很快回來稟告:“稟大人,做工的人說,這裡現在管事的只有劉大人。彭大人在前面不遠處的江邊操練水勇。劉大人一早就去城外接大人了!”

曾國藩邊往回走邊道:“說不定,子默此時就等在衡陽的團練衙門裡。行了,船也看到了,我們先到江邊去看看雪琴,然後再去城裡會劉大人。看這樣子,再有兩個月,這些船就能下水了。”

蕭孚泗喜滋滋地道:“大人哪,俺長這麼大,還沒見到這麼大的船呢!像這麼大的船,坐上一坐,死也值了!,,大人哪,這到底是什麼船哪?看樣子像拖罟,但又比拖罟大。真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