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老孫越來越闊,急壞了幫募老秀才。

如夫人一夜昏厥十幾次,險些以身殉父。彭玉麟久久沒有音信,急壞了曾國藩、急壞了郭嵩燾,也急壞了劉蓉、羅澤南。

就在這時,一場禍事在無任何徵兆的前提下,突然降臨到曾國藩的頭上……

(正文)青麟見老孫表情有異,不由問道:“老孫,咋了?什麼地方不對勁?”

老孫道:“這尊佛像,一眼還真看不出價錢,需要小的拿回房裡細細地看上一看。明兒一早,保準給大人個答案。”

老孫話畢,托起佛像就要走。

青麟卻冷笑一聲道:“老孫哪,你把佛像給本部院放下。本部院有幾句話,要講給你聽。”

老孫一愣,有些不知首尾地把佛像放到桌上。

青麟卻高喊一聲:“來!”

兩名在官廳外伺候的戈什哈應聲走進來道:“大人有話但請吩咐。”

青麟用手一指老孫道:“把他的頂子摘了,官服扒了!”

兩名戈什哈不待青麟把話講完,便猛虎一般撲向老孫;一人先把老孫一拳打倒,另一人便開始摘頂子、扒官服。兩人配合的甚是默契。

老孫大叫道:“大人,小人無罪!”

青麟見老孫已被戈什哈摁住,這才說道:“本部院原本是湖北出了名的青天大老爺,就是你這孬孫,敗壞了本部院的好名聲。否則,本部院如何要等到現在才得回任?你這孬孫,你吃我多少,就要吐出多少!本部院該得的銀子,你如何半路抽紅?銀錢上的事,誰敢在本部院面前使詐?除非他不想活了!”

老孫叫道:“大人,您老這話從何說起?小人是何等樣人,別人不知,您老應該知道啊!小人自打跟了您老,一直鞍前馬後伺候,如何敢對您老二心?大人若聽外人瞎嚼舌頭,便治小人的罪,小人死都不瞑目!也不服!”

青麟笑道:“本部院在別的事上有時犯糊塗,但在銀錢上,從來就沒糊塗過!,,首縣大獄今早剛好修復完成,還沒有人犯關進去。老孫哪,念你好歹跟我一場,就拿你墊個底吧。把他押進首縣大牢!傳本部院的話,著首縣嚴加拷問。這孬孫敢有絲毫隱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去吧。”

老孫大喊冤枉,又掙扎著想往青麟的身上撲。

一名戈什哈一頓巴掌打過去,登時打的老孫滿嘴冒血。

兩名戈什哈把老孫生拉硬拽了出去。

青麟著人會同四名師爺,把銀票、禮品都放進自家的庫房裡,然後便拿上布政使開列出的員缺名額及銀票、禮品單子,一個人走進簽押房,按著銀數的多寡,開始放缺。

青麟放缺很有自己的特點,一次只放十人。送他的銀數與缺分價碼吻合的自無話說,銀子送多的也無話說;這邊寫出名字,由專人報給布政使,,布政使見一個,便掛牌放一個缺分,,送他的銀數和缺分價碼有差距的,也有專人報給即將署缺的官員,客客氣氣地請他到巡撫衙門走一趟。青麟並不出面,委託一名師爺在官廳候著,把需要補足的銀數說給那人聽,告訴那人,銀子前腳補齊,藩臺後腳便掛牌。

青麟辦理這種事情特別得心應手,非常有條理。

那麼,青麟原本非常信任的老孫,倒底是栽在誰手的呢?

說起這話,還當真有一段故事要講。

老孫原本是京師琉璃廠一帶一家古玩店的夥計。也是他心有靈犀,加之肯吃苦、認學,幾年下來,便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後來結識了一個既在商又在官的人。那人就是青麟的舊相識,雖無大交情,青麟做京官時,兩個人常在一起喝酒、玩女人,很是投脾氣。

青嶙當時已經署理鄂撫,只為收了許多古董,常常因弄不清價錢而苦惱,便給舊相識寄信一封,委託幫忙給找個懂古玩的管家。舊相識於是就寫了封信交給老孫,讓老孫拿著信到湖北巡撫衙門投奔。老孫這才由古玩店夥計而變成了青撫臺府裡的三管家,一步登上了天。

到武昌不久,老孫便把一家大小從京城接了過來。家小在巡撫衙門附近賃了處宅子住,他則照常住在巡撫衙門,隔三差五才回家住一夜。日子過得蠻逍遙。

老孫摸準門路後,漸漸便闊起來。仗著腰裡有些銀子撐著,在人前走路不僅把胸挺得老高,還學會了用眼睛乜人。頭上捐了頂子後,更把他神氣得不行,衙門上下,除了青麟,再無二人能入他的法眼。他因為有憲恩,別人當面只能巴結他,但背後卻無有一人服氣,常常在青麟面前說他的不是。這主要還是因為他出身太賤的緣故,上不得大臺面。

這當中有一人,是個秀才底子,經人介紹,到巡撫衙門幫幕,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幫幕與幕僚是有區別的。像衙門師爺、府裡管家,這都屬於幕僚;幫著師爺料理些案牘上的事,幫著管家跑個腿學個舌傳個話等等,則就是幫幕。

老孫進府不足一年就闊成如此模樣,這很是讓老秀才眼熱。老秀才本非等閒之輩,對古董上的事也知道許多,自忖眼力只在老孫之上不在其下。只因兒女太多,日子過得頗緊,遇見好東西也買不起,處館又賺不了幾兩銀子,所以才出來替人幫幕。

老秀才幾次想毛遂自薦,又因為自己身份太低,根本站不到青麟的面前;有心託哪個師爺幫忙說句話,但又因老孫憲恩太好,無人肯替他傳這個話。

老孫越來越張狂,手裡的銀子也越聚越多;老秀才則越來越眼紅,眼看著要急出一場大病。

這時,因累吃敗仗,青麟被革除缺分留營效力。聖旨釋出的當天,青府便一下子冷清下來。但青麟手裡是有兵的,有兵就有餉,只要有餉,青麟就總能想出剋扣的辦法。如此一來,青麟頭上雖無了巡撫缺分,但無論多少,府裡每日還是有進項的。不僅原班幕僚一個未走,連幫幕的人,也都照常留了下來。只是苦了老孫,因無人再給青麟送古董,除了每月的薪水外,再無其它進項。但老孫並不走,因為老孫堅信,作為滿人的青麟,是肯定能東山再起的。大清國畢竟是滿人的天下。

此時的老秀才是和老孫抱有同一想法的,認定青麟還有出頭之日。

老秀才時年六十有五,有四男五女九個孩子。兒子都已娶妻另過,五個女兒當中的四個女兒,也已嫁人為妻,家中只有一個十三歲的女兒尚未許人。

老秀才的家住在遠離長江的鄉下,有十幾畝薄田,僱有兩個夥計,由老妻替他操持家務。太平軍沿江攻入湖北,沿江各州縣無一完整,但老秀才住的那個村子卻未遭兵燹。各路清軍將武昌合圍後,老秀才眼見收復省城指日可待,便親自回了一趟家。等他帶著女兒再回來時,武昌已被收復,青麟亦再次巡撫湖北,正在著人日夜修補巡撫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