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毛有真假 知縣發橫財(第1/4頁)
章節報錯
導讀:一群假“長毛”大鬧縣城,老州縣左右為難。
曾國藩出語驚人,五十四顆人頭轉瞬落地。
在籍侍郎徒步回村莊,偏遇著鳴鑼開道去收團練費的弟弟。二品高官丁憂期間尚且如此,若仍在任所,家裡人在鄉里行為又當如何?
(正文)朱孫詒進得廳來,一邊施行大禮,一邊道:“令堂大人仙逝,曾大人回籍丁憂,下官均沒有到場,二罪合一特來謝罪。”
同來的張五豐等一干人,也紛紛與曾國藩見禮。
曾國藩扶朱孫詒坐下,道:“朱明府太客氣了。滌生乃丁憂之人,已非什麼大人。望父母官再不要稱滌生什麼大人,否則不好講話。”
朱孫詒嚯地站起身一拱手道:“下官有天膽也不敢如此!曾大人如此謙和,著實讓下官汗顏!——曾大人,凡用得著下官的地方,但憑吩咐便是,下官一定遵照辦理!”
曾國藩忽然道:“父母官哪!打劫鋪子的長毛可曾捕獲?”
朱孫詒道:“收到大人的信,下官一直帶人在附近巡視,果然讓大人料個正著。共捕獲長毛五十四人,全披散著頭髮,畫了臉譜,不曾走脫一人!——這些人犯已由縣丞李大人帶人押進大牢——大人哪,下官有一個請求,不知大人能否答應。”
曾國藩笑道:“父母官如何變得這般客氣?——但講便是。”
朱孫詒道:“下官自到任以來,還不曾審過長毛的案子——下官懇請大人,能否屈尊縣衙,明日一早和下官一同審理這些長毛。”
曾國藩道:“父母官越說越糊塗了——滌生乃丁憂之人,哪有資格到公堂審案?——父母官哪,您能見到滌生的字,便帶人守候,已讓滌生萬分感激了。我曾家受官府如此呵護,真真讓滌生感激涕零!——各位都是為了捕獲這些長毛,忙到現在,已是很辛苦了。父母官哪,滌生這裡就不留各位了。江貴,到櫃上找張爺封十兩銀子出來,給各位公差買杯茶喝。”
朱孫詒一聽這話,撲嗵一聲便當堂跪倒,邊磕頭邊道:“曾大人如此講話,分明是要羞殺下官!曾大人雖歸籍丁憂守孝,卻仍是我大清堂堂在籍侍郎!大人如堅持不肯到縣衙監審,孫詒就長跪不起!”
曾國藩急忙站起身,用雙手來拉朱孫詒,口裡道:“朱明府,您這是為何!
朱孫詒實實地跪在地上道:“大人哪,整個湖南都知道,張也殘害湘鄉,塗炭
生靈,是大人冒著風險上折彈參,又是大人親來湖南辦得他!孫詒受上憲信任,被保舉到任後,整日誠惶誠恐,惟恐稍有不周,做了對不起百姓的事情。大人哪,現在不是官府想呵護曾家,而是大人在呵護我湘鄉啊!”
張五豐等一干人緊隨朱孫怡身後,也都翻身跪倒,懇求曾國藩應允。
曾國藩的頭上煞時急出汗來。
他一屁股坐下去,許久才道:“丁憂官員監視地方父母審案,大清開國從無此例——朱明府啊,您是分明把滌生架起來用火烤啊!此事傳揚出去,我受懲處事小,您頭上的烏紗都難保啊!”
朱孫詒辯道:“大人容稟,下官請大人監審,也是為了公允起見。長毛首次滋擾我湘鄉,非把他們審得心服口服才是―――何況大人著便服,下官不說,衙門的人不講,不要說皇上,就是部院張中丞也不會曉得這事啊!曾大人,您老還不答應嗎?”
曾國藩思索了良久,才苦笑一聲道:“這樣吧,滌生只在旁邊坐著。此案,無論大人如何審理,滌生不發一言,隨大人決斷。如何?”
朱孫詒這才翻身站起,衝曾國藩笑著打一個恭,帶著眾人回了衙門。
早起飯罷,曾國藩剛讓荊七給沏了一壺茶,想喝上兩杯再到縣衙去,一頂藍呢轎卻搶先一步在鋪子門前落下;縣衙的一名刑名師爺,頂著一頭花白髮,拖著把黃鬍子,很小心地跨進鋪子裡,對正在案前坐著的張爺道:“奉朱父母之命,特來恭請侍郎曾大人尊駕。”
曾國藩在閣樓上聽得真真切切,邊往下走邊心裡嘆息:“這朱孫詒,年紀輕輕竟學得如此會辦事!對一個丁憂侍郎尚且如此,如果在任上,又當如何呢?”
朱孫詒,字清雪,號寒梅,籍隸貴州,出身一榜。由教諭進身,被保舉進京引見,以七品知縣銜分發湖南侯補。湘鄉縣知縣張也被撤任問罪時,他正在知府府丞任上,因會辦事被撫院掛牌暫署湘鄉縣知縣,旋放實缺。他一到任,第一件事便是減免曾家的地厘、漕糧。曾國藩丁母憂回籍後,他雖然一直在尋找機會靠近這位朝廷的重臣,卻又不想讓這位二品大員察覺出巴結二字來。
這一日,他正在後室與新娶的如夫人對飲女兒紅,卻忽然由外面傳進來一張條子,說是曾家的下人送來的。他放下酒杯接條一看,不由大喜過望,這竟然就是那曾侍郎的親筆——言明有人偷看各家鋪面,有趁亂打劫的可能,提醒地方衙門萬分警惕。
朱孫詒久聞曾國藩的為人,深知此人重事不重言,說一千道一萬,不如實實在在地幹出一件事情來給他看。
當日晚飯後,他把衙門裡的所有人都召集起來,開始親自帶著偷偷地在各家鋪子左右巡查,一旦有變,即刻拿獲。
他見了曾國藩之後,且不說自家辛苦,反到說曾大人料事如神,由此可見這朱孫詒的精明之處是何等了得。
曾國藩帶上蕭孚泗,坐進朱孫詒的藍呢大轎,竟直來到縣衙,哪知朱孫詒帶著一班屬官,已在門首恭候多時了。
曾國藩下轎,朱孫詒搶前一步過來見禮,竟直引到簽押房坐定,這才道:“大人先歇息一會兒,等用過飯,再升堂如何?”
曾國藩道:“朱父母萬不要一口一個大人的叫,這要傳揚出去,有礙您的官聲啊——現在就升堂吧,五十幾人,要審些時辰呢。”
朱孫詒小心地把曾國藩扶進公堂右首的一張木凳子上坐下,又著人在旁邊放了張書桌,沏了壺好茶擺上,這才坐到正位上,喝一聲升堂。
八名衙役手拿著水火棍先從外面依次走進來,分站到大堂的兩側,全然不慌不亂;刑名師爺和文案師爺也各自拿著本子,一步步地走到自已的位置。
曾國藩邊看邊在心裡讚歎:“年紀輕輕,竟把衙役調理得這般井然,前*真不可限量了!”
五十幾名人犯被差役押將進來,呼啦啦全都跪在大堂之下。
曾國藩一看,見這五十幾人的臉大都抹了鍋底灰,只有牙是白的。內心不由一動,暗道:“真長毛,如何要用黑灰抹臉?莫不是當地人假冒長毛?”
朱孫詒見堂下堂上各就各位,就一拍驚堂木,喝問一聲:“大膽的長毛,依次報上名來——爾等竟敢趁夜打劫百姓商鋪,該當何罪?——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朱孫詒話音剛落,一個身材不甚高,年歲也不甚大的人,當即爬到近前,大聲哭道:“青天大老爺呀,小的實在是冤枉的啊,”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煞時響起一連片的喊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