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蜀山,碧湖島。

這裡的夜晚素來沒有星輝月華,即便有幻日照耀,到了晚上也顯得特別單調,碧湖的水又漸漸漲滿,清涼湖水倒映著黯淡幻日,零零散散、時有時無。

裡蜀山的飛凰公主坐在湖心亭裡,悵然彈奏琴曲,望了一眼夜色,再看焚天的墓,嘆道:“大哥,又過了好久好久,阿夜不知現在去哪了,好擔心他就這樣丟下我,該如何是好?”說著說著,淚水簌簌往下落,滴在琴絃上,只得以袖抹淚,心想:“不,明明是我讓他去的,既然讓他去,就該相信他還想著我、念著我!”

此時,不遠處的湖中長廊,有一拄著柺杖的老山羊走上湖心島,手裡似乎拿了什麼東西,司徒雲夢兀自傷心,沒怎麼留意。

“公主。”白羊丞相來到湖心亭,一臉擔憂地望著妖主。

雲夢抬頭望見白羊丞相,端坐起來,問道:“丞相,深夜來找本宮,所為何事?”說著定睛一看白羊手中的火紅物事,才知那是火麒麟身上的一塊碎麟角,忙問:“這是……麟角?”

白羊丞相道:“當日先主與火麒麟相鬥,赤炎城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麟角碎塊,想必是打鬥時受傷掉落的。老臣當日也收了點,心想這東西既出自神獸身上,說不準日後有用,打算交與公主。”

雲夢溫婉地看著他,道:“丞相,三公九卿裡,你是本宮最值得信賴的智囊,今夜來此,除了這麟角之事,怕還有別的要事商議吧?”

白羊丞相點了點頭,說:“公主回來處理政務,也愈發聰明瞭,老臣確有要事與你相商。”

司徒雲夢面色莊重地道:“這裡就我君臣二人,但說無妨。”

白羊丞相道:“如今這世道,看似太平,卻隱患重重,我裡蜀山擁你為妖主,自然全心全意跟隨你,老臣此次前來,只想與你說說目前可能面臨的兩大威脅。”

司徒雲夢想了一想,微微頷首道:“這第一個威脅,本宮知道,是有關地脈的。如今地脈中的盤古之殤蠢蠢欲動,關乎我六界安危,雖然蜀山諸位長老正在復原地脈,但我們若不保護周全,則天下甚危。”

“那裡雖是一大隱患,但以目前形勢看來,還算安全。”白羊丞相一摸山羊鬚,道:“老臣擔心的是第二件事,此事雖不直接影響到我裡蜀山,卻對人間蜀山危害甚大,蜀山一旦有威脅,立刻會影響到地脈和盤古之殤,那才是最大的隱患!”

司徒雲夢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威脅比盤古之殤更讓人憂心,蹙著柳眉問道:“願聞其詳。”

白羊丞相望了一眼昏暗的天色,道:“老臣聽說,您的仇人長天已逃到毒沼界休養,待他恢復元氣,蜀山又要面臨一個極為重大的考驗。”

司徒雲夢低頭思索了一番,道:“長天那老賊害人無數,本宮自不放過他。不過以他能耐,即便復原也打不過幾位道長,何況蜀山還有那麼多傑出弟子,不足為懼。”

“他一人當然奈何不了蜀山。”白羊丞相分析道:“但他是蜀山棄徒,熟悉蜀山地形,若是帶著毒沼界幾十萬蟲妖殺來,蜀山危矣!”

“有可能嗎?”雲夢大吃一驚,張大玉眸道:“黑虎和御史大夫都說,毒沼界的妖主萬毒一向安分守己,也極力反對侵略外族,怎麼可能會支援長天這種居心叵測之人?”

“此話倒是不假。”白羊丞相點頭道:“老臣聽聞,當初長天被太初真人散功轟下山,心懷怨恨,本是找了百目打算投奔毒沼界,可萬毒極其討厭狡猾的長天,把他趕了出來,這廝才跑到人間、找了鳴劍堂這樣的掩蔽之處修煉邪功,後來終有所成,再次與百目聯絡,兩人共圖攻下蜀山。”

雲夢百思不得其解地道:“那就不必擔心了。現在百目死了,萬毒還能留下長天?”

白羊丞相搖頭道:“不,他會留著長天。就算他不打算留著,五毒長老也會留著長天。”

雲夢稍稍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道理,道:“萬毒想幫他的義子報仇雪恨?”

白羊丞相一手捋著鬍鬚,另一手點了一點,道:“只有我們這些妖精才清楚,妖精最為護短,以老臣之見,百目一死,長天必要大做文章,就算毒沼界不覺得是蜀山殺了百目,他也要想辦法讓蟲妖覺得是蜀山乾的壞事,大肆悲情宣揚,離間雙方……更何況駙馬確是蜀山弟子。”白羊丞相見雲夢聽得很認真,便接著道:“公主,老臣想請問你,如果你聽說自己的孩子被一個內心仇視的外族人所害,你會如何想?是繼續忍讓,還是……出兵征討、報此血海深仇?”

說到這裡,司徒雲夢終於完全理解、恍然大悟,點頭道:“所以,長天絕不會放棄這次機會,一定會極力挑唆毒沼界,毒沼界萬毒老祖出征蜀山是很有可能的事。”

白羊丞相點頭道:“毒沼界的實力老臣還算清楚,他們雖比不上我裡蜀山,但數目也頗多,五毒長老的實力也在我族三公與九卿之間,不可小覷。如果再打聽到蜀山有一位掌門和三位長老不能參戰,非但不會擔心人間安危,反而無所顧忌,屆時一發不可收拾,蜀山便要毀於一旦,人間崩裂,六界遭殃!”

“言之有理。”司徒雲夢點頭道:“看來本宮要親自再去一趟毒沼界,和那裡的妖主萬毒說明利弊,化干戈為玉帛。”

白羊丞相驚慌不已,差點把柺杖都丟了,忙道:“公主萬萬去不得!如今有長天暗地搗鬼,無論他親自出面、還是慫恿毒沼界的蟲妖對付你,這都對你非常不利,況且,即便你能平安去那裡遊說,效果也不好,因為畢竟是蜀山和毒沼界之間的矛盾,我裡蜀山插手,恐有越俎代庖之嫌。”

畢竟對上次險些落入敵手之事心有餘悸,雲夢嘆了口氣,道:“知道了,本宮不去便是,省得大家提心吊膽。至於毒沼界,丞相,勞煩您多留意一下他們的動向,並讓黑虎騰出一些兵力,必要時我們也增援蜀山,此次修復地脈不容有失。”

白羊丞相憂慮地道:“可從裡蜀山很難上到人間,本來還有蜀山長老可以解開封印放我們出去,如今他們又要維持四時法陣,老臣是有心要幫他們,只是大家出去比較麻煩。”

“這……”雲夢輕蹙月眉、玉眸流轉,才對白羊丞相道:“丞相,這個本宮再想辦法,你先去休息,操勞國事,一定累壞了。”

白羊丞相已經非常信任飛凰公主,回道:“此乃老臣分內之事,倒是公主還須保重鳳體,日後大事頗多,亟待駙馬等人回來商議。”

白羊丞相說罷退離了此處,走時還擔憂地望了兩眼飛凰公主。

丞相走後,司徒雲夢對著孤夜嘆了口氣,取出火靈珠,輕輕捧在手心,額上的三花金印熠熠生輝,白袖朝著桌上一揮,紅光過處,多了一壺美酒。

原來,雲夢憶起焚天教她的火靈術,又有火靈珠作為媒介,多番修煉,已經能夠使出簡單的龍喚之術了。

司徒雲夢向著焚天之墓執盞,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大哥,陪小妹喝一杯吧。”說罷捧杯痛飲,心裡的孤獨寂寞卻更為濃厚,再無心思彈琴,背倚亭柱、手扶闌干、伸長雙腿,望著遠方漁火,又想起那一晚雲雨纏綿。

長相思·慕夜

蘭花愁,杏花愁,愁落清風隨波流。碧湖時時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