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夜一見此君說話,恍然大悟,便道:“有一天,我在蜀山做了個夢,夢裡面我的意中人離我而去,後來出現了一個聲音,教了我反玄元心法,從此多番受益,那個人……”韓夜緊緊盯著凌峰,說:“是你?”

凌峰手托腮,肘放在聖座的扶手上,星眸裡滿是不屑,只道:“是我。你太弱了,如不教你點東西,死了不要緊,我的寶劍卻要流落人間,那真是莫大的罪過。”

韓夜回想凌峰說過的話,道:“你不是沒把水落櫻放在心裡,你那天在夢中對我說的話,就是想對自己說的話,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見她,定有難言之隱。”

凌峰目光幽寒,說:“本座的事,不勞他人置喙。”

韓夜從懷裡掏出信來,道:“你的事我也沒閒情多管,只是受人之託、終人之事,她有一封信,託我送給你。”

凌峰低頭盯著韓夜,口裡擠出兩個字:“不看。”

韓夜沉聲道:“你也別故弄玄虛了,你雖然對我說,是覺得我太弱才教我心法,其實也是眼見我無法和心愛之人在一起,想到了自己,這才助我一臂之力,我說得沒錯嗎?”

凌峰不正面回答,只是傲慢地道:“奉勸一句。人呢,有時候覺得自己太聰明,什麼都知道……”說著,眼中兩道寒芒射向韓夜,道:“往往活得不長。”

韓夜為他氣魄所懾,微微一顫,這才鎮定下來道:“我想你誤會了,我說出來,不是想顯得自己多厲害,而是你幫過我,水落櫻也幫過我,出於道義,我無法置身之外罷了,因而直言,還請勿怪。”

凌峰道:“不怪不怪。你千辛萬苦將魔劍送到這裡,即便言語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也既往不咎了。”

韓夜心想,這凌峰號稱狂地之尊,也確非浪得虛名,言行舉止實在輕慢得很,若不是自己冷靜,三言兩語只怕要和他動起手來。

沉默片刻,凌峰這才道:“也罷,看你著實花了一番功夫來見我,先把信拿來瞧瞧吧。”韓夜正打算奉上此信,凌峰卻五指成爪將信吸了過去,拆開此信看了一陣,面色愈發難看,遂將信攥在手中,又上下打量韓夜,韓夜感覺到對方殺意陡增,不免揣測信裡到底是何內容。

良久,凌峰恢復了平靜,問道:“那個女人,你見過幾次?”

韓夜問道:“哪個女人?”

凌峰說:“叫你送信的這個女人。”

“一次。”韓夜渾不畏懼望著凌峰,道:“我差點命喪她手。”

凌峰點點頭:“說的也是,人各有異,你的心思放在誰身上,本座還是知道的。”說罷,將手裡的信一彈,這封信便飄回了韓夜手中,他手托腮,盯著韓夜道:“你不如也看看吧。”見韓夜一臉猶疑不定,又道:“信既已送到,也算終人之事了,我讓你看,你就可以看。”

韓夜開啟那信,卻見上面寫道:“凌峰,多日不見,君可安好?最近我又認識個男子,兩人如膠似漆、極盡歡愉,不必問我他是誰,這人想必你已看到。他對我很好,比你貼心多了,之所以沒有取其性命,無非是想與其常伴左右、琴瑟共御,又想起你我往昔情深,故而讓他送來此信,好讓你知曉。你既一心練功鑄劍,還盼早日有成,勿念。”

韓夜看著看著,冷汗直流,心想:“常言道,毒蛇口中刺,黃蜂尾上針,水落櫻,你這一手可真毒啊。”

凌峰冷聲一哼,對韓夜道:“這個女人,就會玩點陰謀詭計,自以為驅虎吞狼、一石二鳥,實在可笑至極。本座沒去陪她,她就到處尋覓男子交/歡,我沒殺了這淫婦也算是對得起往昔情誼了,還以為這樣就算是報復了我,真可謂,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哼哼、哈哈哈哈!”說著說著,又狂聲大笑。

韓夜暗道此君明智,沒有一怒之下殺了自己,於是解釋道:“我之前遇到她,猜到她對你的感情仍在,這對她而言恐怕是種恥辱,所以當時就想殺我,但我和她說,重樓與怒焱在我身上花了一番功夫,她唯恐惹上麻煩,便使此借刀殺人之計,想假你之手將我殺死。”

“愚笨不堪,卻自作聰明!天底下的女人皆不外如是。”凌峰下了聖座,雙手負於身後,倨傲地道:“她是想一箭雙鵰,既然心裡恨我入骨,又無法自己動手來殺我,便激怒我將你弄死,如此重樓、怒焱首先不放過我,上門來找麻煩,我左支右絀,她則趁火打劫。可惜啊可惜,女人就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這麼多年,以為她長進了,還是老樣子,令我失望。”

水落櫻不仁,韓夜雖不說不義,但講好話勸和的心思也就沒了,直入正題道:“凌峰,聽說你會元神出竅這門功夫,我有個朋友為我而死,三魂七魄俱在,現已飄往鬼界陰司,此番來魔界,正是為了元神出竅去找回她,還請閣下幫我,未央感激不盡!”

凌峰未置可否,只是冷淡地道:“事情我大多業已知曉。這魔劍採貪地之黃金、嗔地之瑪瑙、痴地之琉璃、狂地之琥珀、疑地之珊瑚琅玕、鬥地之青銅鋼鐵、恨地之翡翠、惰地之白銀、惘地之水晶,輔以女媧留下的五彩石餘料,合而為一,由怒焱以玄火煉化,可謂集魔界鑄劍水平之大成,因此,鑄劍之時,由我親自在裡面以魔族經文種下六界武學,並刻有魔族印記,此劍到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我自當一清二楚。”

韓夜睜大了清眸,道:“那你豈非什麼都知道了?”

凌峰微微頷首:“有重樓驅策、怒焱幫助鑄造,我又豈能不親自參與進來?後來魔劍洞窟出世,你成為此劍主人,奔雷奪劍,你開始摸索第二重門裡的功夫,闖鎖妖塔,入裡蜀山,直到你施展第三重門裡的紅蓮落神劍,全都如臨其境,我也知道你妄用解/體,短期雖然提升功力斬殺了百目,也引火焚身,終至同伴以性命相救,所以,你便是來救自己同伴的。”

凌峰對韓夜所經歷之事洞悉得如此清楚,原因就在於,魔劍乃他親手設計且參與鑄造,這麼一說,韓夜才豁然開朗:原來不僅僅是重樓在盯著他,這個凌峰一樣在盯著自己,只不過魔族刻印種在了劍上,而非人身上。

道理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花了這麼大力氣鑄劍,又愛劍如命,沒理由放任它不管不問,凌峰此舉在韓夜看來也屬合情合理,因此韓夜取下魔劍,雙手捧起呈給凌峰,道:“你做的劍,不想好好看看嗎?”這也叫做投其所好,一來受人恩惠總要有所表示,二來有求於人自然順著人家的意。

凌峰對這劍哪有不感興趣的道理?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將劍吸到掌心,仔細把玩了一番,道:“這劍,與我當初構想的有點不一樣,不應該是暗紫色的嗎?”

韓夜解釋道:“當日它吸收我的精血後就成了這樣,之後一路斬破無數兵器,吸收了許多紅魄,外貌或許有所變化。”

“不,還是少了什麼東西,到底少了什麼呢?會不會在地洞裡放著的兵器還不足以餵飽它?”凌峰邊說邊沉思,右手緩緩抬起,殿內的地上忽而射出無數金光,金光裡浮現出各類刀槍劍戟的模樣,數量約莫有五六百,他才望著魔劍道:“這些都是我以前失敗的作品,看來沒什麼用了,全部餵給你吧。”

言畢,右手一揮,魔劍疾速橫轉飛出,發出耀眼旋光,但聽破碎聲響起,魔劍繞著大殿轉了一圈,斬碎了所有兵器,又回到了凌峰手上,那些兵器裡飛出一道道紅魄,也盡數為魔劍所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