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祁母家勢大,少時又頗得先帝寵愛,因此祁王府修的是五步一景十步一亭,該雅緻的雅緻,該富麗的富麗。

其中落月亭、摘星樓、留春臺,更是京中出了名的景緻。

今日祁王大婚,宴請群臣的喜宴便設在了摘星樓上。

此樓有九重,一重規格高過一重,誰家的位置放在哪一重,那都是有規矩的。

好在吉時未到,眾人也不急著登樓,而是在謝家兩位老爺和夫人的安排下,聚集在留春臺前觀戲品茶。

蕭惜若與封無晏進來時,就見那高臺隔綠水,臺上花團錦簇富麗堂皇,為首的花旦正咿咿呀呀的唱道:

“只怕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蓋二三分。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那婉轉哀怨的唱腔一出,立刻迎來了陣陣叫好。

然而臺上的戲再好看,也及不上臺下的精彩。

如今蕭家有難已不是什麼秘密,等左都御史陳文等人核驗歸來,北涼鐵騎還姓不姓蕭就不好說了。

要說那蕭家父子也是一世英才,鎮國公蕭靖起於微末,從身懷家恨的邊境小兵一步步成為手握鐵騎的大燕貴族。

而後世子蕭逸頻頻立功,弱冠之年便跳過世子得封侯爵。

三十年間三朝更替,端端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不知惹了朝中多少人的眼紅。

如今好了,區區一個倒春寒落下,蕭家竟窮得撐不住了。

看著這兩日蕭家官員鬧得鬧,怨的怨,朝中眾人也不禁期待起蕭家人的反應來。

如今蕭家也就三個人,國公爺和冠軍侯身在北涼,能讓他們瞧熱鬧的也就只剩那位貴妃娘娘了。

而這一出好戲,還不就是他們盯著蕭惜若入府的時辰,恰恰好給她唱出來的。

對此蕭惜若心裡門兒清,於是她剛到觀戲臺上,便撫額一笑道:

“今兒個怎麼說也是祁王大喜的日子,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點戲啊?嘖嘖,高樓起,宴賓客,樓塌了……”

蕭惜若一邊說,一邊抬眸看向不遠處的摘星樓,而後又掃了掃在座的一眾賓客。

於是乎,前一秒還笑容揶揄的各脈大臣們,幾乎是瞬間冷下了臉。

世家大族多有忌諱,這高樓起、宴賓客、樓塌了組合在一起,實在有些詛咒他們自己的嫌疑。

尤其是祁王一脈,聽了這話更覺萬分扎耳,幾乎是齊刷刷看向了方才起鬨要點這出戏,讓蕭惜若面上難堪的官員。

“咳,貴妃娘娘這是哪裡的話?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戲文罷了,哪能當真呢不是?”

謝家大爺謝逢起身,笑著將蕭惜若與封無晏迎到了坐前。

作為主人家,他們還是得盡些禮數的。

雖說祁王一脈也要分蕭家的肉,但祁王如今跟顏家沾了親,顏老爺子又跟蕭惜若交好,他們面上總要過得去嘛。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蕭惜若今天打的就是這些笑臉人。

“當真,怎麼不當真?當年爹爹也曾為本宮求仙問道,老神仙說本宮當年就是沾了殺伐氣,這才身體不好。如今祁王吉事上竟添了這等晦氣之言,嘖嘖,也不知道到時候塌的是誰家的樓……哎呀,本宮也就是隨口提兩句啦,還望諸位不要介意。”

說罷,蕭惜若吶吶的站到了封無晏身邊,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笑容靦腆。

然而她這句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的諷刺,卻刺得在座不少人胸口疼。

尤其是那些想看蕭家熱鬧的人。

他們本來就氣,偏偏一旁的顏老爺子還樂呵呵的道:

“就是就是,這吉時提晦氣,老夫覺得神奇。別是沒咒到別人,反咒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