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玄真下山,沈虞生讓客棧老闆給玄真置辦了一身新的行頭,玄真的道袍又破舊又顯眼,現在的情況,兩人下山還是低調一些為好。

千叮萬囑玄決守好青城教不要亂跑,沈虞生和玄真這才下山,兩人並未前往山下的助縣,而是往更為荒涼的地方走去。

關於此行,玄真並未和沈虞生多說什麼,沈虞生就跟在玄真身後,兩人行走了一早上,來到助縣的邊緣,這裡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山莊,祥和一片。

沈虞生和玄真進入村莊裡面,玄真對於這好像很是熟悉,沒有任何彎折,兩人來到了一家小酒館中。

“掌櫃的,給我們上兩壺酒,再來兩盤熱乎的羊肉,我旁邊這位公子買單。”玄真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對著早就注意到他們的掌櫃吩咐道。

掌櫃的安排小二去端酒抬肉,自己則來到玄真和沈虞生的桌子旁邊,一副和玄真很熟的樣子:“公子,今年怎的來的這麼早?”

玄真起身拱手道:“掌櫃的,你這是不歡迎?”

掌櫃哈哈道:“哪裡話,只是往年,公子每年都要六七月才過來,今天竟然三月份就來了,所以我有些好奇罷了。”

沈虞生聽掌櫃的意思,玄真好像每年都回來這個村莊裡待上一天,因為村莊周圍也沒什麼道路,有些偏僻,所以對於玄真這個生面孔,掌櫃的一直印象深刻,多年以來雖不能稱為朋友,但關係不錯。

兩人敘舊結束,沈虞生擔任起自己的責任,拿出五十兩的銀票,沈虞生身上的碎銀都賞老乞丐去了,這是沈虞生身上面額最小的門票,但對於這家酒館來說還是太大,掌櫃的根本沒有足夠的銀子能夠找開銀票。

“算了,這頓就當我請兩位公子的吧。”掌櫃的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很慷慨的表示這頓不要錢了。

玄真是死活不同意,最後沈虞生用一枚之前剩下的天寧通寶抵了賬,玄真這才坐下,兩人就坐在窗邊,吹著風,喝著酒。

玄真的眼神一直望向窗外,沈虞生順著玄真的目光看去,正好可以從窗戶中看到一家養桑蠶的紡布作坊,不過現在還不到養春蠶的時候,作坊裡沒個動靜。

小酒館中的酒是掌櫃自釀的糧食酒,喝起來不醉人,沈虞生就和玄真時不時無聲碰杯,兩小壺酒下肚,沈虞生髮現玄真握住酒杯的手一緊,沈虞生往窗外一看,作坊那裡有了動靜,一位身穿粗布衣服,樣貌普通的尋常婦人走進作坊,進入小屋中,沈虞生可以看見模糊的織布身影。

玄真沒了喝酒的心思,放下酒杯呆呆看著織布作坊,婦人織完一匹布以後,一個扎著沖天辮的活潑女童冒冒失失衝入作坊之中,嘴裡不停的喊著:“阿母,阿母。”

女童後面,跟著一個面容黝黑的莊稼漢,莊稼漢幸福看著抱著女童的婦人,婦人把作坊門鎖好以後,一家三口離開。

玄真收回眼神,默默喝下小半壺酒。沈虞生攔住了玄真還準備繼續倒酒的手:“我可不想揹著一個醉鬼回去,而且明天是重要的日子,玄真兄,你上山拜師之前,是這個村莊的人吧。”

玄真苦笑道:“什麼都瞞不過沈兄。”

沈虞生有些無語,你看那婦人的眼神都要冒火星了,自己又不是金玉滿堂,看不出來才是有問題吧?

沈虞生收回擋住酒壺的手:“玄真兄既然大老遠的讓我跑過來,不準備和我講一講嗎?”

玄真也放下了酒壺,聲音低沉:“沈兄,你應該聽說過中原郡十七年前那場洪災吧?”

沈虞生點頭回應,那時候沈虞生雖然還沒有出生,但是當年那場百年難遇的洪災讓中原郡死了一半人,所以就算是沈虞生也對此有所耳聞。

“我年幼時候父母早亡,是村中鄰戶一直幫助我,我才能夠熬過數個凌冽寒冬,而那個婦人就是鄰戶家的女兒,我與她,應該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玄真尾音微微揚起,有點發發顫。

“後來我七歲那年,洪災發生了,洪災過後,中原郡各地爆發了瘟疫,莊稼糧食顆粒無收,村裡人每天靠挖樹根樹皮吃活下來,就當人們要餓死的時候,師父出現了,他帶著青城教的師叔們下山治病救人,還帶來了不少的食物,師父的出現,讓我們兩家人成功在當年的洪災中活了下來。”

“師父即將離開時和我說,我有道緣,在山上,如果以後想要修道,可以上山找他拜師,我當時沒有猶豫,跪地拜師,並不是因為什麼道緣,只是想報恩而已,因為師父救了我們的命,青城教是五斗米一脈,所以不禁婚配,我本想上山幾年就下山娶她,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匈奴打了過來,師父帶著師叔和師祖前往鎮北關,然後他們就全部戰死了,得到訊息之後,作為玄字輩大師兄,掌教親傳的我,擔任了青城教信任掌教。”

“那是一段混亂灰暗的日子,有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我沒有走出當年那場洪災,但我的師弟們都很爭氣,青城教也逐漸恢復了正常,於是那一年,我下山了,我滿心歡喜的回到了村中想去看看日思夜想的人,我也見到了,不過她已經嫁為人婦,還有了身孕。”

沈虞生哆嗦了一下,玄真今天是準備把他當作傾訴者了,什麼事都和他說了,沈虞生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他沒有打斷玄真,拿起酒杯倒了兩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