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困龍潭(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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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困龍潭回道腌臢小院已近子時,平日這個時辰正是瀟湘館中熱鬧的時候,今天小廝們不用再熬夜忙碌,但多年作息又怎會輕易改變,沈虞生洗漱睡下之時,院中幾人還在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別看這些小廝沒讀過書,可都是些在前院摸爬滾打的角色,要論見識,常人還不及他們,不過這群人聚在一起可從來不會談論家國之事,還不到年紀。更多的時候就如現在一般,意淫著館中的鶯花們,時不時發出猥瑣的笑聲。
“哎,要是能和何笑笑睡一晚就好了,我馬上死了都樂意。”何笑笑生的勾人,是這些小廝惡的重點想象物件。
另有一小廝嗤笑道:“就你那條爛命能值幾個錢?稱斤賣還不如豬肉貴,要我說,別講什麼睡一晚,能偷到何笑笑的肚兜我都死而無憾!”
腌臢小院傳出大笑聲,此話倒也沒錯,三教九流,妓地位最為低下,他們這些小廝更是連妓都不如,館中最便宜的鶯花還可以勒緊褲腰帶當一回入幕之賓,四院花魁就只能早點埋頭大睡,看能不能夢中相見。
沈虞生因為受到特別待遇,所以跟小廝領事關係都不太好,以前倒有一個名叫鍾賢的小廝跟他關係不錯,人也生的伶俐,不過眼看要當上管事的時候被一個穿著華貴的男子買走了,之後就了無音訊。
鍾賢跟其餘小廝不同,不好去出手闊綽的俠客身邊,反而經常伺候在白帝城那群窮酸書生旁,沈虞生曾恰巧看到,那群窮酸書生在酒桌上高談闊論,鍾賢提著酒壺站在一旁,眼中有光。
只不過一切也是過往,也不知鍾賢這小子近來可好?
以他的聰明勁,想來會在貴公子府中混得不錯。沈虞生雙手做枕,閉眼微笑,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醒來時,太陽剛好東昇,本懶散成性,最喜偷奸耍滑的院中小廝居然已全部清洗完畢,還換上了乾淨的新袍子,沈虞生察覺異樣,看來這次來的軍爺,身份有些古怪啊,不過他只是後院小廝,這些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本來他是這麼想的。
“生兒,你在後院洗了幾年的魚鰾,也該去前院候著了。”杜媽媽破天荒的說道,還留給了沈虞生一套新服,他翻開一看,竟是坊中定製。
沈虞生神色意味不明,將新服接過,恭敬道:“謝杜媽媽。”
換上新服,沈虞生來到院中僅有的一塊碎鏡前。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當真沒錯,現在的沈虞生完全就像一個來瀟湘館尋花問柳的紈絝公子。
“唉。”有新衣服穿固然可喜,只是自剛才開始沈虞生一直心悸,今日軍爺來館中作樂,想來不會簡單結束。
但這又跟他一個魚鰾小廝有甚關係?天塌了都有高個子頂著,他只要約束好自己就行。
前院之中零星有幾個客人,都是瀟湘館常客,大概是昨天閉關一天想念得緊,這才早早來館中報道,看到沈虞生,幾人面露疑色。他們可不記得白帝城有長得這麼好看的公子哥?莫不是外州來的公子。
與身邊的小廝打探一番,才知曉原來這貌美少年就是他們賭局的主人公,沈虞生,眾人唏噓,聞名不如見面,要是自己能像這少年般生的好看,想來也會有不少女子自薦枕蓆。
沈虞生呆站在酒櫃之前無所事事,館中大小事物早有分配,他是多餘的那一個,只是他甚覺奇怪,館中客人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那是羨慕的眼神,對於這些勾欄老手,花費千金與花魁共度一晚遠不如分文不花跟尋常內人睡上一覺來的有滿足感,這才有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老話。
勾欄老手們的想法沈虞生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了也難以理解,瀟湘館中鶯花在他看來根本就是洪荒野獸,避之不及,晚上起夜洗褻褲影響長身體,他還只是個未曾束髮的孩子。
館中客人漸漸變多,只剩下最靠近瀟湘閣戲臺的兩間雅間,近一刻鐘,杜媽媽忙前忙後數次,沈虞生估摸著應該是那群軍爺要來了。
果不其然,門外傳來馬匹嘶鳴聲,接著是兵甲刀劍響聲,杜媽媽喜出望外,忙對後院招手道:“姑娘們,快出來接客!”
早已候在後院的鶯花飄然而出,靜心打理過的衣裳與妝容無不展現眾女心機,要不哪奉旨填詞的柳三傘怎會多次在教坊司中說勾欄中的勾心鬥角不比皇宮後院差。
館中眾人皆看向這群貴客,不出沈虞生所料,只是六人的隊伍,雖風塵僕僕,卻裝備整齊,看來不是逃兵,應是回白帝州報喜的隊伍。
“這就是白帝城第一的勾欄?不如教坊司遠甚!”領頭的男子腰間配有十夫長的令牌,看來就是這六人軍卒的領頭。
沈虞生本覺得古怪,按常理不過小小十夫長,杜媽媽不該如此重視,但是看到男子的那一刻,沈虞生就明白了,這男子不是普通兵卒。
館中領事常說,業分三教九流,人亦分三六九等,勾欄中伺候人,最要記住察言觀色,阿諛奉承,見人下菜,所以想入前院第一件事就是懂得看人,下三流的人胸無底氣,行事猥瑣,中三流的人喜聽奉承,最好伺候,至於上三流,只要坐在那,便是鶴立雞群,氣勢無二。只是伺候這上三流的人,最好閉口不言,少說少錯,以免招惹殺生之禍。這男子便是那上有的上三流人物,其勢如劍,鋒芒畢露。
杜媽媽扭動著腰肢來到男子身邊,胸前肥鴿與男子手臂若即若離,以扇遮面,嬌笑道:“小州牧見多識廣,我這裝潢確實不如龍淵教坊司,不過這姑娘可不會比那的差,來,讓我帶小州牧去雅間。”
杜媽媽也曾是龍淵勾欄頭牌,如今徐娘半老,卻獨具韻味,小州牧趁機摟住杜媽媽腰肢揉捏一番,鼻尖也貼近杜媽媽鬢邊猛嗅一下,調笑道:“比起小州牧,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十夫長。”
杜媽媽閉門多年,平日那些浪蕩之徒最多也就嘴上花花,現在小州牧如此輕薄舉動讓她有些許吃不消,眼中竟有了春色一片。
“先上雅間吧,十夫長大人。”杜媽媽聲色微顫。
小州牧哈哈大笑,招呼著身後兵卒上了雅間,身後數名鶯花跟隨,房間中很快發出男子調戲聲,女子嬌笑求饒聲,好不熱鬧。
沈虞生收回目光,沒想到來人居然是白帝州州牧獨子,看那模樣應該是州牧想辦法讓其進入軍中混取軍功,這一隊大概都是些白帝州的膏粱子弟,身上都沒有殺氣,不像兵卒。
沈虞生曾在館中遠遠看過一位軍功不菲的驍騎將軍,穿著如同富貴老翁,但眼神似刀,動輒之間殺氣騰騰,嚇得身旁的鶯花都不敢多語,夾菜的手都是顫抖的。
“這小州牧也不像雛,為何以前沒在瀟湘館中見過?”館中客人開始攀談起來,那些官家的事在這勾欄之中也是一道佐酒小菜。
一位富商知曉些許內幕,抿一口酒解釋道:“這小州牧本在城中私宅圈養家妓、孌童無數,供城中紈絝子弟享樂,糜亂至極,前些日子州牧一怒之下將小州牧私宅收回,小州牧也沒了訊息。現在看來,小州牧是被扔到軍中歷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