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小時候,不知道小野種這個稱呼到底是何含義,他只知道村裡孩子都不跟他玩。

到底那時候還是孩子天性,哭著回家問他娘為何會如此。

周彥他娘性子溫軟,聽見兒子問起,也不知該如何解答,只能抱著他哭。

周彥見狀,還以為自己做了錯事,連連道歉,周母見孩子這般行徑,哭的越發厲害。

而自從那日母子二人抱頭痛哭過後,周彥似一夜長大了般。

他從其他孩子們的神情中判斷出小野種並非好話,壓著那些孩子死命打了一架。

周家老太太的親孫子也在其中。

這小孩自幼嬌慣,哪怕是見村長,都沒個禮數,這被心裡最鄙夷不齒的周彥打倒在地,他氣急敗壞,髒話張口就來。

“我奶說了,你娘就是個蕩婦,你是蕩婦生的小野種!”

“一個有娘生沒爹養的小野種,也敢打我,我要告訴我奶,讓你這個小野種和你娘那個老賤人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一出口,可是捅了馬蜂窩,周彥紅了眼,跟瘋魔了似的,一圈又一圈的往小孩身上打,要不是周家老太太來的快,小孩都能被打的沒氣了。

周家村的村長並非公正之人,不然早在流言蜚語初始,便有所作為。

這次又見周彥他娘在縣城做工沒回來,他大手一揮,便定了周彥的罪。

“不顧同村之情意,打傷足足五人,實屬囂張跋扈,但念你年幼,老夫便罰你跪守祠堂七日,另外讓你娘備好這些孩子的醫藥錢,明日老夫親自上門收取。”

一個六歲多的孩子,去祠堂跪七天,出來還能有個人樣?

周家老太太滿意的笑了。

周家村長打算的挺好,說完就揮手,讓人押著周彥去祠堂,卻不曾想周彥他娘趕了回來,將他的話全部聽到耳中。

她發瘋似的把周彥從那些人手裡搶了過來,緊緊箍在懷裡,雙眼通紅的盯著村長和周家老太太。

村長見她這般行事,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當即要開口怒斥。

周彥他娘是性子溫和,但這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周彥就是她的命,誰都不能動。

“既然村長如此行事,那我只能拼了這條命,去縣衙走一趟,讓那青天大老爺來判判您的決策是否公正,究竟是不是我兒有錯在先!”

這話說的很清楚,你既然不公正,我就去衙門,跟縣太爺告你個不公之罪。

村長大小也是個官,這一介白身想要告官,又沒有訟紙,首先就得挨十個板子。

周彥他娘身子本就不好,這捱上十板子,可不就是拼命了。

若是以往吧,這周家村的村長定是臉色一沉,大手一揮,尋個理由把周彥他娘抓起來,沉塘一了百了。

可偏偏那年是元雍十九年,正逢北方大旱及舞弊案兩案並查結束,景雍帝下旨,殺了大批官員。

這各方的官員都兢兢戰戰的,生怕自個有失職之處,被政敵抓住把柄彈劾,因此沿海縣的縣令早早召集各村村長,明令要求不可惹出亂子來。

這雖說周彥家只剩孤兒寡母的,但村裡並不是沒有與周家老太太交惡的人,也不是沒有惦記著這村長之位的人。

村長臉色變化莫測。

周彥他娘心裡也虛,但想著懷裡的兒子,她還是鼓起勇氣,哪怕自個身子還在發抖,也敢同村長那陰惻惻的目光對上。

僵持許久後,村長到底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小孩打鬧乃尋常之事敷衍了去。

周彥他娘見好就收,拉著兒子同村長道謝,隨即離開這是非之地。

周家老太太倒是不滿意了,但還沒開口,就被村長威脅一番,因此再不服氣,也只能嚥下。

也是從那天起,周彥性子越發孤僻,整日獨來獨往的,對周老太太一家更是厭恨。

周善饈思緒收回,他長嘆一口氣,感嘆道:“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只奈何時運不濟,命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