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生提著特意置辦的點心上了宋府,入內才驚覺宋府氣氛很是低沉。

他以為是為著宋青玉生病一事,也沒多想,跟著門房去了書房。書房內,宋輝書跟宋陽沉對坐無語,見他入內,宋輝書尚能自如寒暄,宋陽沉卻連提起嘴角都不能。

他心下生出幾分怪異,忽的靈光一現,想起在中榜名單上似乎未看見宋陽沉的名字……

他看了看手中提著的兩紮貼著紅紙的點心,頓覺十分尷尬。忙隨意感謝了一番宋輝書的照拂,又說如今在城南賃了小宅子,問候了一番,便提出告辭。

言語之中他並未透露自己的成績,然他高中榜首一事,宋輝書豈會不知。若非情況如此,宋輝書對兒子未曾高中一事也不會如此在意。

實在是寄居宋府的凌君生高中頭名,宋府名正言順的公子卻顆粒無收,說出去有些難看。

他很是感慨地看著凌君生,不合時宜地想著,王映雪為人刻薄愚鈍,故而生出的兒子女兒都天資不佳。反倒是阮家人,無論宋青玉還是凌君生,都是慧珠在心之人。

若當年他對內宅細心一些,不讓阮冰魅死於王映雪之手,等阮冰魅為他生下嫡子,說不定宋府也會有高中狀元之喜。

然如今再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宋輝書沒發現,最近這段時日他經常生出後悔的念頭,後悔沒能保護自己的妻子,後悔讓王映雪掌控他的後院,後悔沒能早一點關懷宋青玉。

他思緒萬千地將凌君生送到門口,忽聽到門外敲鑼打鼓的報喜隊伍。

“恭喜凌公子高中一甲頭名!小人給府上道喜了!”

“文采斐然,鳳採鸞章,府上高中,恭喜恭喜!”

敲鑼打鼓的動靜太大,左鄰右舍的街坊們聞聲紛紛出來,見報喜的小廝們圍在宋府門口,更覺得與有榮焉。

“宋家真是文曲星降世,以文傳家!如此家風,實在令人欽佩!”

“宋大人恭喜啊!”

絡繹不絕的道喜聲,宋輝書面露尷尬,還未來得及開口解釋,孫氏便喜氣洋洋地衝了出來。

她聽說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料想宋陽沉定能上榜,是以早早換了一身鮮紅的綢布衣裳,頭上更叉了好幾支金釵。

一聽到門口鑼聲陣陣,忙不迭地攙著宋靈璧出來,接受大家的恭維。

“我孫子果然中了?還是頭名?”

她喜不自勝地揪著宋輝書的手臂,樂顛顛地捶了兩下,“早就說我孫子是天降之才,果然為我宋家爭光了!”

宋輝書瞥了眼一旁手足無措的凌君生,只覺臉皮不知被什麼颳了一下,刺得生疼,忙站出來解釋道:“諸位,今日一甲頭名的確是我宋府的親戚,是我宋輝書的侄子!”

他無視孫氏驟然變色的臉,將凌君生喚至身前,好生誇獎了一通。又令管家將提前備好的銅錢和乾果子拿出來,客氣送走來報喜的隊伍,這才攙著孫氏回了府。

門口圍著的街坊四鄰面面相覷。

怎麼中榜的不是宋府的公子,反而是他侄子?這可真是奇怪。

一回府中,孫氏就氣炸了!

“怎會是姓阮的兒子中了!他們不過是鄉下的鄉巴佬,讀個百家姓都要走好幾里路到鎮上的書院,哪能學出什麼學問!我孫子可是在麓山書院正經拜師唸書的,他考了什麼名次?”

孫氏面帶希冀地看著宋輝書,“那鄉巴佬都能中頭名,我孫子必然也能中個一甲吧?”

宋輝書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宋陽沉,低聲道:“陽沉還年輕,三年之後再考便是。”

孫氏身子一顫,聲音有些發抖,“你什麼意思,將話說明白,莫不是他沒中榜?”

宋輝書沉默不語,見狀宋陽沉只得緩步走上前,撩起衣袍緩緩跪下,“是陽沉不爭氣,辜負了父親和祖母的栽培。”

有孫氏的歇斯底里在一旁襯托,他做出一副沉穩不氣餒的模樣,倒讓宋輝書心中的鬱氣也散了幾分。

“無妨,春闈一次便中的也是少數,便是如今禮部尚書,也是考了五六次才考上的。只要你有這份心,必然會有考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