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劉海生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用力搓了把臉,腦海中反反覆覆想著的都是在百草堂時南錦衣與他說得那些話。他年少離家,一直盼望著能與母親團聚,好容易回來,卻已到了母親彌留之際。子欲養而親不再,這讓他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起身,開門,輕手輕腳地來到母親門前。

他原是想多看母親幾眼,待到門口時,卻見房間裡頭亮著燈。

微弱的燈光透過門縫,落到高高的門檻上,折射出一道窄窄的影子。透過門縫,他看見母親一個人坐在床上,嘴裡不停的唸叨些什麼。

劉海生很想知道母親說什麼,就把耳朵貼在門上。母親似在與人說話,而那個人似乎是他的父親。

“你不用再勸我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捨不得么兒。”

“走吧,放心的走吧,該投胎投胎,該做人做人,下輩子早點兒成親,別像禍害我一樣再禍害了人家。”

“苦?不苦!那些難熬的苦日子都已經過去了。怨你?不,我不怨你,這都是我的命!行了,走吧,再過一會兒天都亮了。”

劉海生還想聽時,家裡的大門突然有了響動,他走到院子裡去看,發現有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影子很是模糊,從身旁經過時有隱隱約約的鐵鏈聲。劉海生覺得好奇,想跟著那兩道影子,可它們很快就消失了。院子恢復了平靜,連一絲風都沒有。

轉身,看到母親。

月光下,她的臉色很白,人顯得異常消瘦。母親叫他么兒的時候,他注意到母親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有些古怪,但哪裡古怪,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娘,您怎麼起來了?”

“么兒怎麼起來了?”母親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娘!”見母親轉身,欲回房去,他趕緊喚了聲:“您是不是想我爹了?剛剛,我好像聽見您在跟我爹說話。”

“想他幹嘛,他都走了那麼些年了。”母親絮叨著:“人老了,這腦子就不管用了,翻來覆去的都是那些舊事兒。是孃的說話聲太大,吵到你了?”

“沒有,我是聽見了大門響才起來的。”

“這門破了,該修了。”母親說著進屋去了。

劉海生本想跟進去,母親卻已經掩上了房門。

說也奇怪,就在母親掩門的時候,院子裡無緣無故地就起了一陣冷風。深秋時節的風竟然比冬天刮的還要刺骨,他忍不住搓了下胳膊。

第二天,仍與之前一樣,母親緊閉房門直到快晌午的時候才出來。

百草堂,一男一女從鋪子裡滾出來,姿勢流暢,落地狼狽,很快就吸引了一眾圍觀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