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水仙跟程將軍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柳韓山問。

秦鄴一拍大腿道:“巧唄!”

這李水仙從河裡游上來之後就去了縣城,她本意是去見見自己的父親,想個法子把老李頭從監牢裡給救出來。哪曉得東澤鄉的乾旱觸怒了天子,為了找幾個墊背的給自己擋災,糊塗縣令把關在監牢裡的那些人全給斬了,理由是煽動鄉民,抗災不利,貪沒朝廷撥發的賑災銀兩等等。

“這煽動鄉民,抗災不利我尚能理解,這貪沒朝廷撥發的賑災銀兩又是怎麼回事兒?據我所知,這朝廷每一次撥發的賑災銀兩都在數十萬兩,這是區區幾個鄉民就能貪沒的了的?如此荒唐的罪名,就沒有人查問嗎?”

“大人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秦鄴道:“這朝廷撥發的賑災銀兩是不少,可從京官到州官,從州官到府官,從府官到縣官,從縣官到村官,再從村官到那些災民手裡,層層扒皮,還能剩下多少?那些往自己口袋裡塞了銀子的人,又怎麼會想讓別人知道那些銀子去了哪裡?他們要的只是一個頂罪的人,至於銀子去了哪裡,普天下再沒有比他們清楚的人了。”

秦鄴這一番話直接把柳韓山給說沉默了。

他這個縣官雖是買的,可自上任以來,從未做過魚肉鄉民的事情,用貼身小廝的話說,他們家少爺不缺錢,犯不上用縣官這個官職去謀那些小利。他是富甲天下的柳家少爺,柳家隨便一個商鋪就可以日進斗金,他花錢的速度還沒有他們家賺錢的速度快,他自然犯不上去貪汙受賄。可別人不同,別人當官,不是為名,就是為利,名利都有了,才圖名聲。

作為商賈之子,他雖然看不起那些貪官,卻也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貪。

秦鄴是個大智若愚的聰明人,他知道這個話題不應該再繼續下去,話鋒一轉,又轉到了李水仙身上。

這李水仙死裡逃生,原是想去救父親一命,哪隻竟趕上父親被當街問斬。

李水仙知道父親是冤枉的,這個性格堅韌的小姑娘,竟生了上京告御狀的心。可她前腳才出安平縣,後腳就病倒了,緊跟著就遇見了流匪,在被流匪洗劫回山寨的途中,遇到了回京述職的大將軍程懷恩,被程將軍救了下來。

英雄救美自然會有一番故事,況且這個美人還是有父仇在身的李水仙。她雖不知將軍二字意味著什麼,卻也瞧得出這個將軍是極其威風且有排場的。莫說區區一個縣官,就連京城裡的那些大官們見了他都得點頭哈腰。她不傻,她把告御狀的事情前前後後都給想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拿下程壞恩,做將軍夫人比較簡單。

這美人一旦上了心,英雄就難逃美人精心編織的溫柔鄉。在程壞恩入京後不久,他就向先皇請旨,以在老家定了娃娃親為由,要求先皇為他和李水仙賜婚。

“先皇準了?”

“準了!”秦鄴道:“這程壞恩本就是草莽出身,行事作風都與那些世家子弟處處都不一樣,這也是先皇比較喜歡他的一個原因。像他這樣的人,家裡頭有個定娃娃親的媳婦兒也沒什麼奇怪的,況且他自個兒喜歡,先皇樂得成全。李水仙就這樣搖身一變成了程大將軍的夫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位薛縣令是被李水仙給陷害的。”

“大人說得不錯,那位薛縣令就是被她給陷害的,是她唆使程大將軍去謀劃這一切的。”秦鄴道:“當然,那糊塗縣令也不是什麼好人,只不過他犯得所有罪加起來,都不抵一項通敵賣國。區區四個字,就要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還牽扯到了那些與他有關係的族親。單是充軍的,發配的,被貶入奴籍的數都數不清。”

“後來呢?”柳韓山思索著卷宗上的記載,似乎並未提及。

“案子被程將軍的一個對手給翻出來了,而出賣程將軍的正是他身邊的親信。”秦鄴嘆了口氣:“程將軍把所有的罪名都給攔了下來,說是他自願為夫人報仇,說他夫人壓根兒不知道這些事情。他行事魯莽,倒也像是能幹出這些事情的。先皇無法為其開脫,但念在他過往軍功的份上,將他罰去了漠北苦寒之地。李水仙自願隨夫,也跟著程將軍去了。”

說到這裡,秦鄴特意補了句:“據說程將軍為了保護她,還給了她一封休書,可這個女人認死理,愣是帶著休書,不管不顧的跟他去了漠北。據說,他們在漠北生了個孩子,按照時間推算,也該有個十二三歲了。”

“想不到這龍王新娘背後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何止這一個故事。”秦鄴道:“也不知是不是這李水仙逃跑的緣故,東澤鄉的大旱未解,反而越發嚴重。那些鄉民見狀,竟然又給龍王獻上了第二位新娘。這一次獻祭兩個新娘,也成了東澤鄉歷史上唯一的一次例外。大人猜猜這第二個新娘是誰?”

“是誰?”

“是陷害老李頭的那個村長的女兒。”秦鄴道:“她叫秦小蝶,據說她的這個名字是由肩膀上的一塊胎記所得。因為喜歡蝴蝶,村長還特意給她打造了一隻玉蝴蝶,而那隻玉蝴蝶,在她沉河的時候,就掛在她的脖子上。”

秦鄴說著,拿出南錦衣給他的那枚玉蝴蝶:“那隻玉蝴蝶就跟屬下手裡拿的這個一模一樣。”

柳韓山盯著秦鄴沒有說話。

秦鄴稍稍欠身,乾笑著說了兩句:“大人您別這麼看著我呀,我承認,我跟那個秦小蝶是有些關係的。這一筆難寫兩個秦字,我們兩家是親戚。按照我們秦家的輩分,我爹應該管她叫堂姐,她算是我的堂姑姑,她要是還活著的話,也快四十了。”

“不用拐彎抹角的,想說什麼就說吧。”柳韓山捏著額角,把手裡的卷宗給合上了。

“東澤鄉的新娘案與我的那個堂姑姑有些牽連。”秦鄴將玉蝴蝶放在車座上:“我這個堂姑姑與別的姑娘不同,她不喜打扮,不愛女紅,就喜歡擺弄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早在她七歲的時候,她就跟我的那位堂爺爺說過,說她將來一定會被獻祭給龍王爺。她還說,她若是被獻祭了,一定會帶足給她陪嫁的丫頭。在東澤鄉被發現的身上帶有玉蝴蝶的新娘子共有十七位,而我的堂姑姑說過,她要帶夠十八個人。”

秦鄴說著磕絆了一下:“明天就是我堂姑姑的忌日,而明日午時,必會有一位帶著玉蝴蝶的新娘子從東澤鄉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