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陰沉道:“李二,你師父之死證據確鑿,莫要胡攪蠻纏,莫非大晉朝的王法管不了你麼?”

李二悲憤道:“獲澤城有幾家鋪子沒被甘良禍害過,不就是因為他是你弟弟,我李二跟隨師傅多年,連一個公道都討不出來,這到底是大晉的王法還是甘家的家法?”

“反了,反了!給我把這刁民押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甘霖將令籤扔出,章宇王雋馬上起身,架起水火棍將李二插在地上,另有衙役舉起棍來就要打。這時衙門外又有人高聲喊道:“慢著,不可妄動私刑!”

甘霖哪管外面是誰在喊叫,厲聲道:“給我打!”

衙役得令,那棍子結結實實地落下,卻發出金石相撞的聲音,仔細一瞧,竟然打在一杆霸王槍尖上。那槍身長七尺,烏木的槍桿黑得發亮,將近一尺的纓穗紅得有些發黑,似乎是血染上去太多太久,再也洗不乾淨。亮銀色的槍頭冷森森耀人膽寒,分明是三稜透甲錐,尖得直逼人眼。

甘霖雖然不認識這霸王槍,卻也看出來幾分殺意。他驚得站起身,喝道:“什麼人竟敢攜兵器闖縣衙,真當我大晉朝是任人揉捏的麼?”

那手持霸王槍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身素絹長袍,腰戴流蘇玉佩的柴榮。柴榮一提手,輕鬆甩起霸王槍,將衙役的水火棍磕開,朗朗道:“甘縣可曾瞧見外面的詩否?關雲長書:天不藏奸。門外那關公怒目,爾卻為何置若罔聞,一意孤行?”

甘霖渾身顫抖,不知是氣是懼,問道:“本縣問你是什麼人,竟敢口出狂言,借鬼神之說擾亂公堂!”

柴榮哈哈笑道:“我乃長平柴榮,此番著天子令,進京任太子太傅,途徑獲澤,路見不平方才攜槍而來,不知可有資格管上一管?”

此話一出,整個縣衙連帶外面看熱鬧的都炸開了鍋!本來以為關公顯聖就夠刺激的了,現在又蹦出來一個太子太傅來管事,光看手中如臂使指一般的霸王槍,就知道武藝超凡,今天的衙門可比春來茶館的故事好看多了!

儘管堂上異變陡生,甘良依舊一言不發,他始終相信自己的哥哥。按哥哥的辦法走,自己犯下的事自然大事化小,即便柴榮橫生枝節,也不過是過江龍,想強壓地頭蛇卻是難上加難。甘霖強做鎮定,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說道:“既然柴太傅貴為太子師,理應知道縣衙審案的規矩,如何攜刀兵上堂,又強行打斷甘某審案,太傅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甘某雖然人微言輕,也要到吏部去參上一本!”

柴榮並不畏懼甘霖的威脅,但也要給出個合理的解釋:“並非柴某擾亂公堂,而是甘縣不分青紅皂白便要錯打良民,卻對甘良所犯罪責不管不顧,按大晉律法來說,這是哪條道理?”

一句大晉律法,讓甘霖的臉瞬間變成了醬肝色。此時就算柴榮無理攪三分,自己也得受著,更何況自己的確理虧。

“那依柴太傅所見,本縣該如何審理?”

柴榮笑道:“甘縣乃民之父母,理應為民做主,那關二爺也寫著‘關心民瘼方為官’,甘縣又何必如此雲山霧罩呢?”

甘霖咬牙切齒道:“好,既然柴太傅說話了,那本縣自要發問,若有不對之處,還望太傅不吝賜教。李二,你說獲澤城內多家鋪戶都被甘良騷擾過,本縣卻知之甚少,今日裡倒要問一問,究竟是哪些鋪子蒙受打砸之苦,哪些人遭受不白之冤!”

甘霖話剛說完,衙役終於將六必居掌櫃帶到。劉喜剛上大堂,撲通跪倒在地,開口道:“老爺,前些日子吉日的鋪子被砸,小人實在不知,還望老爺恕罪!”

劉喜這一開口,甘霖的臉色稍稍好轉。不管有沒有砸過,只要還有轉圜的餘地,即便柴榮在此也無法多做計較。吉日看著跪在地上的劉喜,心下有些悲哀,臉上卻十分平靜,沒再張口辯駁。

“既然如此,甘良打砸店鋪一事無證可查,疑罪從無,不知柴太傅還有何補充?”

柴榮搖搖頭,說道:“這是甘縣的公堂,柴某不過旁聽,證人如此言語,自然無話可說。不過嘛,李二既然說了還有許多鋪戶也吃過甘良的虧,何不調查一番?”

甘良大喜過望,有調查的時間就有暗箱操作的機會。可還沒等他高興片刻,柴榮又說道:“我看也不必這麼麻煩了,衙門口人就不少,若是問上一句,自然見得分曉。”

李二趕忙扭過臉衝著門外喊道:“街坊們,被甘良欺負過的站出來啊,太傅給咱們撐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