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濤聽聞洛川裡的龍鰍可以溫肺止咳,便每日傍晚捕捉熬湯,這寒冬臘月不說冷,單隻洛川那時不時碎裂的冰面,便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第二日柴天諾找到山母,輕聲問:“山夫人,你與山濤屬實不像閭左出身,其中緣由可能告知?”山母先是一愣,臉上顯露戚色,眼淚嘩嘩落下:“山長,原本民婦不敢說,可如今有您在,有些事倒是可以講了。”山母徐徐道來,柴天諾輕點頭,果如自己所料,山濤出身,並不簡單。

山家母子並非車師人,而是來自位於北域之北的後趙國,山家也是名門望族,山父更是後趙國邊陲鎮守大將!

而山母便如柴天諾猜測,出身也是不凡,乃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兩人結合稱得上門當戶對。

原本山家生活十分美滿,怎料在山濤三歲那年變故來臨,生性耿直的山父被後趙朝廷追捕,說是貪墨軍費。

見來者只是抓人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便連自己妻兒都要一併帶走,心知不妙的山父暴起,殺退追兵一路逃往百郡。

畢竟大都護威名震天,彈丸小國豈敢犯其虎威。之後一家三口不斷躲避追兵,終是逃入都護府直轄百郡,誰知剛進入還未安頓好,便有刺客上門。

山父雖將刺客斬於刀下,自己卻也受了重傷,沒過多久便去世了,孤兒寡母為了活命只能一路南上,最終在富克錦城閭左之地住下。

大小姐出身的山母一路奔波,住在閭左後連年辛苦勞作,再加上本來便有頑疾,於是得了重病,若非柴天諾出現,怕是早已去了。

“貪墨軍費可是大事,可知是何人下的手?”

“我家老爺說過,便是後趙丞相所為。”

“每次下撥軍費都要抽走兩三成,平日裡也就算了,其時正逢大災,若無糧餉將士家中根本無法維繫,所以我家老爺便違了丞相心願。”

“畢竟軍中難處明眼人都知,誰知丞相報復來得如此猛烈,還把罪名安到我家老爺頭上,屬實惡毒到了極點。”柴天諾輕點頭,安慰山母幾句離去,直接飛往後趙。

雖然從未去過,但山母身上的因果濃烈,指向絕對錯不了。後趙距離富克錦城算不得遠,緊貼百郡邊陲,柴天諾一天便趕了過去。

後趙到處都是神州風格濃厚的建築,究其原因,建立者,便是戰國時的趙國遺民。

按著因果,柴天諾來到建造的金碧輝煌的丞相府,大步走了進去,雖說人來人往,卻無一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穿過數進宅院,柴天諾來到一處位於花園深處的幽靜屋舍,看樣子,應是一個獨立書房。

走入,一身穿錦衣頭髮打理的一絲不亂的老者,端坐桌前批示檔案。柴天諾拖把椅子坐在對面,屈指輕敲桌面,老者抬頭,皺眉看著他,沒有半點恐慌的問:“是何來頭明說,老夫公務繁忙,沒時間與你廢話!”聽聞此言柴天諾笑了,一個普通人卻有如此底氣,看來其對偏房裡三位護衛的本事相當有信心。

“十餘年前,山姓鎮守一家被你追殺,可還記得?”柴天諾輕聲問,一男二女從屋內走出,一位陸仙兩位大宗師,這配置屬實不低,讓柴天諾都有些吃驚。

畢竟以大華之尊,當年也只三位陸仙,後趙一位丞相便有陸仙看顧,屬實超出柴天諾想象。

“。。。。。。梁大師,殺了他!”丞相表情半點變化未有,再次低頭批示檔案,話語也是波瀾不驚,性命於他來說,不過一句話罷了。

“嘭!”丞相話音剛落,便有大片血汙落到桌上,隱隱散著熱氣,其掃了一眼便不予理睬,只是說了一句:“春蘭秋菊,把屋子打掃乾淨,多撒點菊粉。”話說完,丞相便自顧自的忙起手中活計,柴天諾坐在椅子上感慨的望著他,不得不說,若只從勤勉來說,這位儀表堂堂的丞相,確有他人不能及之處。

“嗯~?!”見自己的話語無人理睬,丞相不耐煩抬頭,卻立時怔住,對面白衣秀士在笑,地上那位沒了腦袋的,應該便是梁大師。

至於春蘭秋菊,靜靜靠在牆角不知死活。表情一直波瀾不驚的丞相,臉上終於漏出一絲懼意,不過緊緊兩三息時間便被他收斂起來。

將手中檔案規整擺放好,丞相正正衣冠,開口問:“如何才能保命?”

“不哭泣哀求?”柴天諾好奇的問,生平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雖無縛雞之力,但內心卻強大的可怕。

“哭泣哀求不過婦人撒潑耍賴的手段,與結果無半分影響,你只需說我如何才能保住性命便好。”說著話,丞相臉上表情更顯沉穩。

“你能拿出什麼?”柴天諾再次反問,丞相搖頭:“能拿出的很多,但不可能全與你,畢竟我的性命還沒有那麼重。”

“你只說能讓我保住性命的條件便可,值,我便出,不值,大好頭顱儘管摘走!”深深倒吸一口涼氣,柴天諾忍不住上下打量丞相許久,說不得,心中隱隱對其升起一絲好感。

只不過,柴天諾皺眉問:“當年那事,可是你貪墨在先又誣陷追殺?”

“然,半點不差。”丞相點頭。柴天諾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真是有些看不透這人,忍不住再問:“以你心性,無論做何事怕是都能登頂,何至於為了阿堵物這般作為?”

“你這話便是錯!”丞相搖頭,異常認真的說:“這世上通神之物不少,可與平凡之人來說,能夠掌控容易掌控的,只有錢財。”

“有陸仙傍身,在朝堂屹立數十年不倒,靠的便是阿堵物,便是心性,也是因其而有。”

“你這等神異眼中無有,實因本身強大,若如我這般便知,阿堵物,實乃修身立命之依靠!”qqxsnew看著表情異常認真的丞相,柴天諾有些無語,思考再三才問:“對當年之事,可有些許悔意,或者說,歉疚?”

“半分未有,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性命便是高樓地基,你會因屋舍奠基土石而歉疚?”深吸口氣,柴天諾但覺心中發冷,眼前雖是常人,一眼望去卻如見到天上仙,眼中天下蒼生,皆為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