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時光留痕 上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讀完幼學瓊林，第二堂課便是千字文，山濤用石灰筆認真在黑板寫了一行柴楷，筆畫間，已有六七分柴天諾的神韻。

見先生與黑板寫字，稚子們臉上立時露出興奮神采。山濤上課頗有柴天諾風格，不會拿一本書通到底。

那樣學生覺得枯燥自己也覺乏味，不同書本內容不同，穿插著學,再講講其中典故，得到知識的同時還能鞏固所學，且師生都覺舒心，何樂不為？

看書喇先用石灰筆在劍號巨闕下劃痕，山濤笑著問：“可知這句何意？”

“隨意答便是，不用舉手。”山濤話剛說完，稚子們便爭先恐後說了起來。

“有把寶劍叫巨闕！”

“不對，應是有把寶劍的名字叫巨闕！”

“不對，這句話裡有深意，應該是有把名叫巨闕的寶劍是所有寶劍的代表！”稚子們嘰嘰喳喳一通說,山濤輕點頭，待說的差不多了，這才輕笑著說：“劍號巨闕，只四字，所涉之事確實不少。”見先生開口，稚子們立時住嘴,聚精會神聽其中典故。

“相傳戰國時越王好劍，便命鑄劍大師歐冶子鑄劍，歐冶子領命，嘔心瀝血鑄寶劍五把，得眾神助力，皆為世間罕見神兵！”

“巨闕長四尺三寸，乃五劍最長，卻無鋒，剛製成時無名，越王勾踐長懸於腰。”

“一日馬車失控橫衝，越王下意識拔劍指車，欲命衛士上前制止，卻有鋒芒脫體而飛，一劍便將馬車砍成兩節。”

“越王驚，命人取大鍋一口，拔劍刺，立時洞穿，留一巨大缺口。”

“彼時闕做意空缺，穿銅釜，絕鐵糲，胥中決如粢米，故曰巨闕。”

“其雖無鋒卻是五劍最利，堪稱劍中之雄，所以劍號巨闕的意思，便是最鋒利的寶劍，名叫巨闕。”稚子們瞭然點頭，又有人問：“先生，歐冶子大師所制五把寶劍，都叫什麼名字？”

“純鈞、湛盧、莫邪、魚腸、巨闕。”

“山長先生用的那把霜離古劍，為何不在其中？”一小兒皺眉，柴天諾曾與林間舞劍，教導生員六藝，純白色的霜離可大可小沉重若山，屬實讓孩子們眼饞。

“因為霜離古劍，不屬凡塵所有。”山濤認真說，這不是他信口胡說，而是北域制劍大師隱鋒原話。

玄天二十四年冬，柴天諾邀隱鋒大師來百里竹海一晤，聖人召，大師欣然應允，攜弟子二人一同前往。

先是驚於漫天飛雪中依然青蔥的竹海，緊接又被手中鳴鴻震撼。柴天諾邀請大師來，不為別的，便是想要修復鳴鴻。

器靈歸於霜離後，鳴鴻只餘軀殼，十餘載未曾恢復，柴天諾不捨這伴隨自己征戰天下夥計，想要修復。

同時還有一事，便是請隱鋒大師鑄鋒，因材料神異恐惹天罰，不能與大世鑄造，所以隱鋒三人足足在桃源福地待了月數才離開。

在其離開時曾細品霜離，感慨說出不屬凡塵所有這句話。

“哐！”山濤將欲接著說下去，便聽一聲巨響，書院的大門，又被人撞開了。

深嘆口氣，山濤放下手中粉筆，今兒到底怎麼了，都跟大門較上勁了，難不成非要撞爛不可？

有些氣惱的走出教室，大門還在顫抖，一身穿純白道袍道人，正趴伏在地，抱著腦袋不停呻吟。

再嘆口氣，山濤已經明白來人是誰，道門二師兄安期生。這些時日其一直在錦鯉宗煉製某種通神丹藥，聽師父說貌似對身體有些影響，看來真是如此。

不然一位知天命級別的大師，怎會讓區區一扇木門撞成如此模樣？自打沉迷煉丹，印象中那位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醫術堪稱不二的二師兄便不見了蹤影，只餘一神神叨叨經常面露痴呆的二貨。

師兄弟們都擔心，時間再長久些，人緣最好的二師兄恐怕人就傻了。於是大傢伙齊齊找上師父訴說心中擔憂，可師父卻笑著說：“這也是種修行，永慶已找到自己方向，如今，正走在通天大道。”說完便把大傢伙都攆了出去，師兄弟們站於竹居之外齊咧嘴，若這通天大道只能任傻子走，那還是鑽清幽小路得了。

山濤緊走幾步把安期生扶起，使勁幫他撲打一下身上的灰塵，嘆氣說：“永慶師兄沒事吧，大門便矗立在此，怎地就能撞上，還起這麼大一個包，知天命的軀體，怎麼便這般脆弱？”歲已二十有一，相貌出塵若在世謫仙的安期生，一邊用手輕揉額上大包，一邊倒吸著涼氣說：“沒事沒事，就是天庭有些痛楚。”

“適才腦子裡正在衡量一味丹藥的君臣佐使，行的又有些急了，一推之下門沒開，便嘭的撞上去了。”

“怪哉，我記得院門都是晚上才上栓，今個怎地青天白日的便上上了？”山濤咧嘴，有點不知該如何回話，便岔開話題問：“那您也不該撞成這般模樣，九品知天命啊，筋骨與銅鐵差不了多少才對。”聽聞此言，安期生臉上立時露出璀璨笑容：“巨源師弟，為兄煉出一味藥散，效用神奇！”

“哦，恭喜師兄，不知藥散神奇何在？”

“此藥以勾魂奪魄為君，信石斷腸為輔，猛火攻三個時辰，再經文火三天可得。”

“服下後，僅僅刻鐘不到，便是九品知天命也會功力盡失，你說可怕不可怕？”瞅著安期生滿面神采，山濤無奈搖頭：“......師兄，你可是以身試藥了？”

“自然，不然怎知效用如何。”

“這味藥散，莫不是閭左里長曹大叔求的耗子藥？”

“正是，這事你知道？”安期生好奇的問，山濤咧嘴點頭，閭左日子好了，家中食材多了，引起鼠患橫行，前些時日曹森孫便說想請書院幫忙。

“師兄，藥耗子的東西人怎能吃，再者說了，你都不用煉製，只要把那什麼勾魂奪魄還有信石斷腸往食物裡一摻，啥老鼠都活不了！”

“不行不行，那樣太危險！”安期生使勁搖頭，表情認真地說：“藥散只殺耗子，人畜無害，頂多如我這般洩氣，吃下解藥便無妨，終是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