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眸子凝起,直直盯著李京墨。

“若有朝一日,百官迫使殿下在江山和阿苓之間做一個選擇,殿下會怎麼選?”

“若日後朝政不穩,殿下不得不利用后妃來牽制朝局,彼時的阿苓又該怎麼辦?”

“殿下說只喜歡阿苓一個人,但殿下真給得了阿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嗎?”

沈遲的劍眉星目,朗朗君子之容,此刻全然不見,眼中滿是對李京墨的質疑和咄咄逼人。

他如今並不在乎什麼君臣之禮,也不願去想自己是如何身份……哪怕趙茯苓已經不再喜歡他,他也不願意讓對方受委屈。

他的阿苓,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任何人全心全意的對待。

所謂的君主之愛,所謂的無上榮耀,對她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她飽讀詩書、通曉文理,所學一切是為了有用武之地,而非成為一個男人的附屬。

那個深宮,其實並不是她的最終歸宿。

若李京墨的喜歡,只是勉強為她騰出其中一塊地方,而非獨一無二。那沈遲寧願自己背上罪名,也要不擇手段的帶著趙茯苓離開。

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

天下之大,任何之地都可以是阿苓的去處,唯獨深宮不是。

沈遲話音落下後,屋中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他因為情緒激動,重重咳嗽了幾聲,蒼白麵色也被迫帶出了些淺淡的紅,倒襯得有了些氣色。

李京墨卻只是靜靜看著他,整個人像是一汪池水,平靜幽深,叫人摸不清底細。

等沈遲咳嗽聲停了,李京墨才指腹互相摩挲著,平靜開口:“沈公子就如此斷定,我要皇位而不要阿苓?”

沈遲沒說話,只是望著他,算是預設。

李京墨輕聲道:“江山美人,一定要割裂開來嗎?誰道皇帝一定要三宮六院?我若需要后妃來牽制前朝,又何必去爭破頭搶奪那個位置?”

“天子便不能有獨一無二的心上人?百官若能逼我迫我,皇位不如叫他們來坐?”

沈遲聽到這話,啞然無語。

他神情頓了下,頭一次從這位七皇子眼中,看出欲掌控一切的強勢和野心。

兩人誰都再未說話,沈遲沒撐多久的氣勢,很快就全然洩掉。

他半倚靠在床頭,看一眼李京墨,沉默片刻,才垂下眸子又回到了那個知進退懂規矩的沈小公子:“是末將逾距了……”

李京墨的氣場也陡然平息,變回了光風霽月的端方君子。

他看著沈遲溫聲道:“沈公子不必如此,永寧候為我大齊立下汗馬功勞,侯府誓死忠於我皇兄……這些恩情和忠義,我都謹記在心。”

話題突然轉到永寧侯府,沈遲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惘然的悲愴。

想起自己一腔熱血,幾乎要在漠北耗個乾淨,沈遲長久的沉默下去。

李京墨心中思量片刻,才試探著開口:“若是沈公子有意,也可隨我們一同去安西。”

此去安西,和先前說去安西的含義,可是完全不同。

沈遲自然明白李京墨的意思,可他卻沉默著,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