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桌邊男子的輪廓,硬朗又稜角分明。

他的膚色並不白皙,呈現麥色,還帶著幾分征戰過沙場的粗糙。倒是一雙劍眉格外英挺飛揚,眸子也深邃銳利,顯得冷峻而沉穩。

雖然瞧著年紀並不大,偏偏眼裡透著不符年齡的成熟與滄桑。

坐下後,他從袖中掏出那封看了無數遍的信,再次小心翼翼的展開,然後仔細讀著上面每一句話。

讀到最後,視線久久的停在“趙茯苓”三字上,眼中露出罕見的柔情來。

隨從阿越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笑道:“公子,很快就要見到趙姑娘了,您又何必再看這死物?看活人豈不是更好?”

男子便是沈遲,他聞言笑了笑,把信又摺好收起來。

做完這些,才緩緩道:“她在宮中受苦,我卻愛莫能助。再次見面,不知她是否會怨恨我?”

阿越聽到這話,心中也有些難受,忍不住低下聲來安慰:“公子也是迫於無奈,況且,當初也是趙姑娘先來找您斷絕關係的。”

提起過往,沈遲眼中有些哀傷,還有說不出的痛苦。

他搖搖頭,低聲道:“她並非想這樣做,只是為了保全我,也是為了保全侯府。”

新皇登基,他們這些舊臣瞧著礙眼,自然是要被一個個拔除掉的。

李策威逼趙茯苓進宮,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若他沈遲敢因此抗旨,下場和孫家不會有什麼兩樣。就是因為這個,趙茯苓才親自找他斷絕關係,踏上進宮這條路。

這是他沈遲欠趙茯苓的,也是他們永寧侯府欠趙茯苓的。

沈遲忍住心中澀痛,閉了閉眼才道:“早點休息吧,路途還遠,我們要早早趕過去。”

阿越連忙點頭:“是。”

……

林府中,眾人一夜好眠。

除了趙茯苓。

晚飯時見過杜秋石那張臉後,她夜晚的夢裡,全是弟弟思遠的音容笑貌。

再次被思遠捲入屍潮中那一幕驚醒後,趙茯苓再無睡意,直接起身,睜著眼在窗前坐到天明。

清晨時分,芍藥起身後,看到趙茯苓坐在窗前發呆,嚇了一跳,連稱呼也變成了以前那樣。

“娘娘?您這是一夜沒睡嗎?發生什麼事了?”

趙茯苓被她的聲音拉回神,轉頭看了眼芍藥,才輕聲道:“無事。”

大約是沒休息好,聲音有些啞,眼睛裡也有紅血絲。

芍藥下床來看到後,心疼的連連道:“您睡不著怎麼也不說一聲,叫奴婢陪著您也好,怎麼一直在這裡坐著?”

說罷,她又道:“時辰還早,您要不要再去睡會兒?”

趙茯苓卻搖搖頭,看著外邊的天色道:“洗漱吧,等會兒就要啟程了。”

鄴州只是落腳之地,並不能久留,李京墨應該會選擇清晨這個時候出發。

果然,趙茯苓剛說完話不久,林府中的婢女,便訓練有素的捧著清水帕子前來。

見趙茯苓和芍藥都已經起了,她們笑著行了禮,伺候趙茯苓洗臉束髮。

如今已出了上京,趙茯苓也不用再扮作男子,那心靈手巧的婢女便給她梳了個極為好看的髮髻。

未出閣的女子,並不用把所有長髮都挽起,所以趙茯苓耳後又留了一部分下來。但因為天熱,婢女就給她編成了小辮子。

挽起的髮髻和小辮子並不衝突,反倒讓她在溫雅中多了些屬於少女的俏皮靈動。

趙茯苓看著鏡中的自己,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緩解。

她攬鏡自顧半晌,抬頭望著那婢女,笑吟吟的誇讚道:“很好看,手真巧。”

話音一落,身旁那位大丫鬟就笑著道:“姑娘若是喜歡,此次離府可帶上她。”

趙茯苓愣了下,遲疑道:“……帶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