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矽谷,聖何塞,思科總部大樓。

“告訴我,他演示的這些是真的嗎?”

錢伯森·凱瑞指著電腦顯示螢幕中數學家大會上寧孑的演講影片,用平靜卻極具壓力的語氣質問道。

此時他的對面正坐著一眾思科技術部門的資深工程師跟數學家們。

然而他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看著那一雙雙或躲閃,或緊張的目光,錢伯森·凱瑞突然覺得一陣血氣上湧,整個人瞬間恍忽了一下。好在很快便恢復正常。

其實錢伯森·凱瑞寧可不要恢復。

下意識的看了眼他放在寬大辦公桌上的手機,還在不停閃動著,提示著有電話接入。好在靜默模式讓手機不會發出聲音,也不會震動,讓他能有片刻的安寧。

當然也得感謝對面這些曾經拍著胸脯說沒問題的資深工程師們,在今天集體保持了沉默。

但此刻錢伯森·凱瑞甚至沒有發火的情緒。

如果是真的……

那麼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一年裡,香檳開得有多歡,此刻的絕望情緒就有多大。之前簽下的每一筆訂單,安裝的一個產品,都相當於給自己套上一圈絞繩,那些之前看來近乎萬無一失的絕妙操作,此時大概只能彰顯出他有多愚蠢。

其實仔細想想,他本該早就看出端倪。

科南·拉馬爾突然從研究小組中抽身,沒過多久曾經的技術長邁輪·克米特選擇了離職……現在回想起來那傢伙給出的辭職理由是多麼的可笑,卻沒有引起他的警覺。

是的,他已經可以斷定這些人早已經發現了不對。

因為出事的第一時間他便給邁輪·克米特去了電話,但號碼卻已經是空號,他住的公寓也早已經人去樓空。

這些該死的雜碎!

如果他能早幾個月知道真相……好吧,現實沒有如果。

最終,錢伯森·凱瑞只是抬了抬手,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對面的一群人看到這動作,立刻沉默著站了起來,動作小心翼翼的,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隨後神色沉重魚貫走出這間辦公室。

這個時候沒人能說什麼。

回想當時,他們甚至已經將這些程式碼揉爛了,都沒有發現其中有什麼問題,誰敢想問題竟然藏的如此之深。所以這就是演算法工程師跟純粹數學家之間的差距嗎?

這個時候也沒人還敢說什麼。

誰都知道這次的問題有多嚴重,別說他們的小肩膀扛不起來。就是剛剛質問他們那位大概也扛不起來。

這已經不是公司股票暴跌能解決的問題了。

當寧孑將測試方法在三月論壇上公佈,無數甲方的官司能讓思科這家行業龍頭企業瞬間墜入十八層地獄,永無翻身之日那種!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公司已經玩完了,而怎麼個玩完法,依然掌握在剛剛影片中那個年輕人手裡。他能讓思科一夜暴斃,也能讓思科苟延殘喘一段時間,如果大發善心,說不定還能讓半死不活。

但這些已經跟他們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公司的命運已經完全不在他們手裡。幸運的話,也許他們還可能拿到離職賠償,不幸運的話,他們甚至可能被起訴。

這種情況下,哪裡還有心情說半句話?

……

錢伯森·凱瑞目送著這些曾經他倚重的資深工程師們走出辦公室,門沒有關上,他的秘書探了半邊身子進來……沒給秘書說話的機會,他便抬起了手製止。

然後看著秘書猶豫了片刻,終於在他的眼神中敗退,收回了身子,然後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坐在位置上的錢伯森·凱瑞深吸了口氣,終於感覺身上再次有了些力氣,他微微彎腰,開啟了左側第二層的抽屜,用已經出現皺紋的手拿開最上面堆疊的幾本檔案,露出了裡面的一把左輪手槍。

錢伯森·凱瑞拿出手槍,仔細的手上摩挲了片刻,然後熟練的開啟保險,推出轉輪,仔細的轉了一圈。確定了五個單倉裡上滿了子彈,順手將轉輪歸位,隨後將手槍倒了過來,將黑洞洞的槍管塞入口中……

然後在最後一刻,他的手卻顫抖起來。

努力了幾次都無法扣動扳機。

是的,這種老式的機械左輪手槍,沒有保險的原因就在於需要太大的力氣才能扣動扳機。

當他的手顫動時,甚至沒有了扣動扳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