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頂著一腦門的汗水跑了進來,臉蛋紅撲撲,新鮮亮麗如同沾著露水的櫻桃。

她吸吸鼻子,絲織物灼燒過的味道尚未散去,汪真人眼底還有一抹溼意。

“師傅,這屋裡什麼味道?”明卉明知故問。

“剛剛不小心燒著了帕子,改日你再給師傅繡一條。”汪真人的手蜷進衣袖,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好!”明卉歡快地答應,從大茶壺裡倒了一杯涼茶,一口氣喝下去,“師傅,我們在跳百索,不打擾您了,我去玩了。”

汪真人目送明卉出去,水藍色的薄簾子飄飄搖搖,窗外重又迴盪起女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轉眼又過了幾日,明三老爺託人請來一位擅長風水堪輿之術的張先生,這位張先生據說是青城山上清宮的俗家弟子,最近十年,保定一帶的高門大戶都是請他看風水。

明家的事在保定府不是秘密,幾乎家喻戶曉,明三老爺也不用隱瞞,在張先生面前好一頓吹噓,他妹子長於雲夢山雲夢宮,乃妙清真人首徒,後又在慧真觀修練三載,深通道義,若非孝滿除服,他家小妹子馬上就要金丹結成,渡劫成仙了。

明卉在旁邊聽了幾句,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好在這一通吹噓之後,張先生還真不敢輕視,認認真真地說了一通,明卉也算是半個行家,見張先生沒有胡說八道,便歡歡喜喜地把人送走。

次日,汪安從城外請了七八個力夫,只說是要挖菜窖,力夫們忙活了兩天,在堂屋後面挖了一個地窖,又按照張先生的叮囑,種了風水樹,院子裡擺了風水缸,養了風水魚。

這一通折騰下來,明卉這個甩水掌櫃也覺得累了,倒是芸老太太和張元娘很興奮,人來瘋一樣,這裡看看那裡轉轉,力夫們挖地窖,芸老太太還把一袋子銅錢灑進去,說是要圖個吉利,最後銅錢都被力夫們撿走了。

院子裡剛剛收拾齊整,明大老爺便興沖沖過來,還未開口就先笑了。

明卉詫異:“大哥,你撿錢了?”

“沒撿錢,不過也差不多,你知道嗎,今天京城許大匠的侄子來了。”明大老爺高興得像個孩子。

明卉更不解了:“許大匠,幹啥的?他的二兒子來咱家了?啥事?”

不晚端來冰鎮綠豆湯,明大老爺一口氣喝下,指著湯盅對不晚說道:“換碗,大碗,再來一大碗。”

顯然是趕路趕得急了。

明卉拿起團扇替他扇了幾下,明大老爺笑著說道:“難怪都說低頭娶親,抬頭嫁女,以前不知道,現在我終於體會到了。”

明卉莫名其妙,不晚盛了一大碗冰鎮綠豆湯端過來,明卉連忙提醒:“大哥,你少喝點,當心著涼。”

明大老爺喝了幾口,把湯碗放下,這才說道:“這位許大匠的祖上,乃是入仕的匠官,許家每代皆有子孫入匠作處,皇宮裡的傢什,怕是有一半是許家打的,這次來的這位雖然沒有被選進匠作處,可也深得許家真傳,京城裡的官宦人家,想要請他也託關係。”

明卉終於聽明白了,原來這許家是木匠,而且是能給皇室做傢什的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