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額們下地回來了,饃好了嘛,大(da)他們都餓嘞!”

金城之外的石船溝村兒,一個半大少年,渾身曬得紅通通的,跑回家,本來以為現在農活兒重, 廚房能有喧騰的三合面饅頭,結果掀開鍋一看,冷鍋冷灶,分明沒做飯。

少年也不敢說母親什麼,只接著父親和祖父的名義詢問母親。

誰知母親聽了少年的話,還是不緊不慢的在屋裡紡線, 紡車的聲音吱呀吱呀,不緊不慢的, 伴隨著母親的聲音一同傳來,“瓜娃子,你先去生火,等你大回來,讓他給你們做飯,他手藝好著嘞!”

少年不可置信,雍州這裡地裡都是苦力活兒,因此女子向來以夫為天,沒回家中男人從地裡回來,都會端茶倒水的緊伺候著,生怕伺候不到位,讓男人沒吃好,耽誤地裡活計。誰知今日母親竟然一改往日的溫順模樣, 竟大爺似的讓自己男人做飯?

想到父親回來,可能會暴怒, 少年打了個哆嗦, 趕緊去屋裡喊母親。“媽, 你這是幹啥呢?把屋裡弄的一團亂,這羊騷味兒把人燻死了。快把這些羊毛扔柴房去吧,趕緊做飯,一會兒大回來,餓極了可是會打人的。”

少年說著彎腰就要去抱地上的羊毛,卻被母親制止,“你快別動,你這個瓜娃子,你看你從地裡回來,又是泥又是汗的,別碰額的羊毛,額這羊毛在河邊兒洗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洗乾淨的。”

少年被嫌棄,站在原地十分無措,這時屋外傳來父親和祖父的聲音,“孩兒他娘,中午吃泡饃吧,這幾天可是要熱死人了,吃點兒羊肉,給咱爹補補。”

少年聽見父親洪亮有力的聲音一哆嗦, 不敢出去直面父親一會兒的怒火, 只看著自己母親,之見母親還是不緊不慢的紡線,手中動作不停,嘴裡高聲道,“可不是嘛,這天熱死個人。你去給咱爹多做點飯,啊!”

這聲音,讓屋裡三個人臉色一變,少年苦著臉,老爺子皺眉,男子臉色一變,直接氣沖沖的走進屋子,“咱們爺仨在地裡擔了一天水,你在家連個飯也沒做?你這個婆娘在家有啥用,你是不是想給額們一塊兒下地?”

見到丈夫暴怒,女子沒有了往日的慌張,衝著掀開簾子的丈夫說到,“這幾天,我這裡紡線忙得很,你們就自己做飯,等額這羊毛紡好了,賣了錢,給咱們多買幾個羊羔子回來。”

男子聽愣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這是說做飯的事兒,怎麼又扯到錢了?男子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下意識的貶低道,“你一個女子還能掙錢?掙個毛吧,你是不是見村長把河口那的荒地給賣了,眼紅了,眼紅也沒辦法,那是官家給的補貼,沒咱的事兒。咱們小老百姓,賣苦力,一年連個十文錢都掙不著,還不趕緊做飯,少做那個白日夢!”

他們小老百姓,種地吃飯,一年到頭勤快點兒能餓不著,但是錢,那確實是見不著。錢都是在城裡有門路,有能力的人家才能去掙得,比如村長家,一樣的開荒,他的荒地就賣了錢,旁人的荒地,辛苦一年都打不了一石糧,這就是差別。

誰知聽了這話,一向溫順的婆娘卻還是一動不動,反倒是掐著腰,“我這些羊毛就是能掙錢!”說著,見丈夫越發暴怒,連忙解釋,“村長家的地賣了多少錢,你知道嗎?就那麼幾畝地,賣了十兩銀子!”

“十…兩~”

男子驚呼。

村裡誰家有錢,都是幾文幾文的,這是第一次,竟然是用兩來形容。

“可不是!我昨天去村長家裡打聽了,就是十兩,聽說村長有了銀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裡的娃送城裡唸書。”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自家瓜娃子,“村長院兒裡昨天還來了個城裡人,免費教咱們村兒的女人紡羊毛,人家說了,只要紡出來,人家就收,一斤也是羊毛線,一百文!”

女子說的激動,男子腦袋已經懵了,這“十兩”,“羊毛”,“一百文”巨大的資訊量讓他反應不過來,還是他老漢見多識廣,聽了兒媳婦的話,也不在院裡矜持了,直接推開門口礙事兒的兒子,過來問兒媳,“你說真的?一斤一百文?”

女子肯定的點點頭,“千真萬確,給錢的就是給村長十兩銀子那個財主!”